三月十号,终于到了春城,还有三天比赛就要开始了。
春意浓,春城的春意更浓,日头比哪个地方都要强烈。林风换上薄单衣,暗紫色的,戴上大大的竹编斗笠,防晒。
林风抬头看春城城头上挂着的芭比粉牌匾,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大大的“春城”两字,她想起背后的背包里还装着石灵璧的香粉,她原本是要想尽办法把香粉放到牌匾后,交给五号,现在不用了。
林风又想到五号曾经说要在春城找到她,想来他又是在说瞎话。一个入梦者要想在梦里藏起来十分容易,他只要少说话。
梦里的世界千奇百怪,什么人都有,你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感到奇怪。只有语言,暴露得最快最明显,对面的人能很准确地捕捉到熟悉点,一瞬间得出判断,你和他是同样的人。
林风这样的入梦者只要少说话,就能轻松藏匿于千千万万的人之中。
但梦者不一样,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梦,也不知道自己就是梦的主角,他们说的话带有现实生活的词汇,他根本意识不到这些词汇又什么奇怪之处,只要梦还没有醒。
可就算这样,入梦者还是很难找到梦者,梦里的世界太大了,人太多了。
这是林风第一次来到春城,阳光明晃晃。透过竹笠缝,阳光星星般点在脸上。
盯久了芭比粉牌匾,眼睛胀痛,她觉得可能是太阳反光的原因。
等到她进了城,只觉得有两根针直直刺穿自己的眼球,头晕目眩。林风第一次意识到颜色也有杀伤力。
全是五颜六色的鲜花。
落花如雨般缤纷,林风迷了眼。
满大街落满亮红色的鲜花,像是大年初一地上的炮仗碎片,脚踩上去软软的。迎来送往的行人走来走去,上一秒花被踩烂到透明,下一秒又盖上鲜花。风静时是花糜烂的味道,风来了,又带来方圆五十里的花香。
街两边种满红色爬藤花,只有鲜花,几乎没有绿叶,它们红得层层叠叠侵略一扇扇墙面,林风只见一扇墙面凭空开了一条黑洞洞的口子,等口子越开越大,才发现是房里的人艰难地推开被爬藤扒紧实的窗户,露出一张青衣领上喝醉酒的红脸,头上插满橙花。
被扯断的红藤掉在地上,与地上的落红融为一体。街角坐着一辫尾绑着蓝花的小儿,正百无聊赖地扯着墙角长出的一丛丛粉花丢进嘴里嚼,将牙齿染红。
春城的太阳够亮,让所有的鲜花的饱和度和亮度拉到最大,红的更红,绿的更绿,张扬热烈,亮得刺眼,艳得跟有毒似的。
春城男男女女也和春城的鲜花一样,够鲜亮,橙衣紫裤蓝袜绿披帛……
春城的一切都是梦者的一场梦,这场梦做得绚烂至极。林风不由得好奇梦者是什么样的人。
林风看了自己一身紫,一看就不是春城人。比赛日近,春城的外城人也不止她一个,给春城添了不少灰暗。
到了一家店铺买了一条绣满黄细珠的绿腰带,围上腰带后有几分春城人的样子。必须这样做才行。
通过这一年来的经验所得,林风发现隐匿于人群是办事的最好办法。
温热的风吹过,林风却打了个颤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害怕了。
林风捏紧拳头,不知道这害怕的感觉从何而来,左右张望,只看到身后逐渐远去的背影,林风脖子都僵住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背影看。
她原以为自己看到他会愤怒,凭借仇恨的生理本能扑上去,用牙齿撕烂他的肉,咬碎他的骨头,但现在她只是站在原地流泪。
直到她感觉下巴有水滴落,她才知道自己流泪了。呼吸不由得急了起来,湿热的气从嘴里喘出去。
一年多过去了,林风以为自己是坚强的,没想到只是他走过身边,就会觉得害怕,感觉背后54厘米的刀疤又变得红嫩嫩的,隐隐作痛。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被砍那一刀,自己做错了什么?只不过讲了讲道理,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也根本伤害不了他。
街角辫尾绑蓝花的小儿见林风在哭,走上前用手指点了点林风的肩膀,“你是伤心吗?”
葡萄样的眼睛直直看着她,林风这才从情绪漩涡中脱离出来,用食指揩掉脸上泪水,吸了吸鼻子。
她突然想明白了那一刀,道理不过是一种文明社会的装饰品。
自己跟他讲道理,而这个世界本质上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谢谢。”林风拍了拍小儿的肩膀,强挤出一个笑容。
她正准备转身追上他,却被小儿拉住手。
“你要是觉得伤心,我有办法让你开心起来。”小儿眼睛笑起来像两弯弦月,十分可爱。
见这么可爱的笑容,林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回是真心的笑容,但她只能点一下头说一句:“谢谢。”
小儿牵着林风的手左右摆动,“我从小在春城长大,这儿的东西都熟门熟路,我可以带里去吃最好吃的东西,去找最漂亮的男人,去最刺激的赌场。”
林风满是笑容的脸随着“男人”“赌场”慢慢垮下来,自己的手也生生从小儿的手里拔出来,只觉得手冰冰的,像是刚握过滑腻湿冷的毒蛇。
她直往后跑去,前面的身影快没了。
背后还传来小儿的叫喊声,“我跟他们都熟,可以便宜……”
林风找了魔一般追着身影走了。她已经大概明白什么是春城。
前面的人穿的是春城的衣服,花哨张扬,看起来和春城人没什么区别。
林风小心翼翼伪装自己的行踪,隐匿于春城人之中。其实林风不用这么小心,她的普通可以隐匿入任何人群。
走入的巷道越来越窄,人也越来越少,有好几次林风都以为自己要被发现了。
“蔡老大。”
每当林风睡着的时候,只要想起这个名字就会陡地从床上坐起来,双手紧张得不停地在被单上摩擦,她很想做点什么,可是她连蔡老大这个人都找不到。
她第一次去野草斋就是为了找到蔡老大。
待在只容一人站立的小隔间里,周围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