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房间吃完关东煮,甚至汤都喝得不剩,抱着平板看了三集电视剧,渐渐又有点饿了。
看时间,差不多晚上十点。梁园橘放下平板,走到门边,贴着门板听外面的动静。没有动静。
她悄悄打开门,探出头,看他,他埋头伏案,握着笔,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笔尖一顿,朝她投来目光,放下笔,“怎么了?”
“雨停了吗?”梁园橘没话找话。
他反手拉开一点窗帘,窗外冷光劈下,雷声轰顶,梁园橘瑟缩一下,往后躲,薄薄后背撞在门框上,生疼。
检亦已把窗帘拉回去,将那一页纸撕下来,合上笔记本,纸张半折,垫在他的手机下。
“饿不饿?”他问。
“饿。”梁园橘可怜兮兮点点头。
“想吃什么?”
梁园橘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这是要在屋里开火?检亦已下厨吗?她不敢想。还是点外卖?现在这情况,还会有人送外卖吗?
真相只有一个。
她说:“都可以,我不挑食。”
“那我看着做了?”
“你还会做饭啊。”梁园橘不敢置信。
“这有多难?”
“挺难的,平凡世界的魔法。”梁园橘确信道,“想要做的好吃,比我每天刷的题还要难。”
“反正在你眼里,什么都比学习难。”检亦已算是对她有点了解。
应试教育就像是她心中的一杆秤,一个单位,一个量词。
这世界上的所有难度级别,都可以用来比喻,比应试教育简单,比应试教育难,又或者比一个应试教育难,两倍,三倍。
梁园橘把门敞开,想给屋里的关东煮味散散,又不好意思让外人看到自己每天睡觉的地方,便啪地一声把灯关了,门开一半,只能看到白色墙壁。
检亦已换了她给的衬衫,穿在她身上长及大腿,在他身上只是刚刚好,不过肩线还是窄了一点,只能把上面两三颗纽扣解开。
“对什么过敏?”检亦已打开冰箱。
“没有,都能吃。”梁园橘倚着厨房门框,看他的背影,没想到还有这一天。
检亦已上下打量冰箱里的食材,已经决定好要做什么,挽了挽袖子,摘了腕表,放到橱柜上,去洗手。
梁园橘提出要帮忙,被他一句“我不习惯两个人挤在拥挤的厨房”,硬生生打发回来。
如果他说“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你又不会做饭,帮倒忙”,那么梁园橘还有话可说,偏偏他说出这么一句,直接把她后话堵塞在喉咙里。
太诡异了,好像到了别人家里。梁园橘站在门口,有些局促,虽然这确实是在别人家里。但又不好躲回房间。
梁园橘打开冰箱,拆了一瓶检总买的AD钙,插入吸管,坐在厨房门口的吧台,拿了一本书来看。
检总好像说了句什么,她没听清。
“什么?”她茫然抬头。
“在学校和同学相处的怎么样?”检亦已重复一遍。
“一般般。”梁园橘老实说。
“一般般?”
“不太来往。”梁园橘换了个词。
“为什么?”
梁园橘投向他的目光有犹豫在抖动,嘴角抿了又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同学欺负你?”检亦已将水龙头关掉。
“没有……”梁园橘缓缓摇头,她别开脸,小声道,“是我不想和他们玩。”
“你班上有多少人?”检亦已换了个迂回的问法。
“四十六。”
梁园橘没心情看书了,明明眼睛可以看见全局,偏偏此刻的视野里只能看到他有条不紊在备菜。
家政阿姨每天会过来打扫,做晚餐,公寓附近就有一个超市,阿姨图方便,会一次性买两三天的菜,今天刚好是第三天,冰箱里只剩下还算新鲜的空心菜和豆腐。冷冻区倒是还有很多食材,冷冻丸子,冷冻虾,肥牛卷……
“四十六人,没有一个可以来往的?”检亦已找到裙带菜,拿了个碗泡了一点。
“不是。”梁园橘摇了摇头,内心挣扎。
检亦已已经快要笃定她的确是被班上同学欺负。
“你在为他们说话?”
梁园橘被问的有点不耐烦,看了他一眼,却又很快就平静下来。她别开脸,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不服气,小声道:“他们嘲笑我胸大。”
检亦已洗菜的手一顿。有些懊悔。
偏偏梁园橘开了闸,就没法忍气吞声了,“我都没笑他们没胸部!”
“……男的女的。”
“都有。”
“所有人都笑你?”
她看着检总,觉得他脸色有些凝重,连忙摇头,他这才好一点,却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时间,厨房安静下来,只有水龙头柔软雾化的水浇在他的手和菜上,检亦已将每根空心菜一分三截,放在旁边干净的篮子里。
思忖半晌,还是说:“不用管别人怎么想。”
“不重要吗?”梁园橘茫然看他。
“嗯。”
“如果很多人都这么想呢?”
“没有什么东西能比自己更重要。”
“是吗。”梁园橘若有所思,“如果确实是我不对呢?”
“你有什么不对?这又不是可以自己自由选择的东西。”
“但是……”但是什么?梁园橘下意识想反驳,但是想不到反驳的内容。
他继续说:“没有伤害其他生物和利益的前提下,就没有什么绝对是对的,绝对是错的。既然你没想着从他人身上获利,那你就不用在乎任何人。”
“我想从你身上获利。”梁园橘实话说,说完又有点不好意思。
“那你好好学习。”
不是这个。
她静了半晌,又问:“不喜欢自己呢?我看网上说这是不对的。”
不喜欢自己什么?检亦已刚要问出口,想到什么,保持沉默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