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牛肉丸切成两半,随口道:“那就先厌恶着,没有人会完全喜欢自己。”
“然后呢?”梁园橘理解不了这句话。
“想不明白的东西,就先做一般处理,不用着急,先做其他优先处理的事情。”
“真的吗?”梁园橘似乎很惊讶。
“你小时候最讨厌什么?”检亦已问她。
“上学。”
“最喜欢?”
“睡觉。”
“现在也最喜欢睡觉?”
梁园橘摇了摇头,别开脸,逃避这个问题。
“上学呢?”
“不喜欢,但也不讨厌了。”梁园橘托着下巴颏,若有所思一阵,“到底是习惯了,还是消失了?”
“可能是转移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即使我讨厌自己,也不会讨厌很久,对吗?”
“是这样。”检亦已将切好的丸子码到盘子里,不慌不忙道,“你自己也要努力才行。”
“努力什么?变得更好?”
梁园橘有在网上看到过类似言论,虽然她没有自杀倾向,但每次看到这种话,都会觉得没什么用,因为放弃生命比变得优秀要简单多了。
“不是。”他似乎叹了口气,和小朋友相处就是累,他将盘子放到一边,两手撑在橱柜边,看着她,“做你喜欢的事。”
梁园橘起初被他盯得心重重跳了一下,又重重跳了二三四五六下,无关心动,纯属是被吓得,她抿了下唇,强迫自己不要移开视线。
“可是网上说学生就应该学习,这种事不宜多做。”
“你只喜欢这一件事吗?”检亦已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备下一道菜。
“嗯,我快要疯了。”梁园橘也别开脸,喝了一口AD钙奶。
“让杜卓诚给你预约心理医生。”
“我不要。”梁园橘兀地转过头来,看他,“我不信任任何人。”
“信任是涉及交易,交换关系的基础,是需要疏通的东西,如果只管憋着,吃亏的只有你自己。”
“我暂时不想与任何人建立信任。”梁园橘皱了皱眉。
“暂时。”检亦已轻轻颔首,不置可否,“有需要,随时联系杜卓诚。”
最后话题又回到了同学的交往人际关系上。
梁园橘说:“班上的同学分为四种,太幼稚了,太笨了,太蠢了,太坏了。”
检亦已忍俊不禁,“就没有一个入你眼的?”
“尚未发现。”
梁园橘喝完一瓶AD钙奶,晃了晃瓶子,一滴都没有了的悄无声息。
“和能自主思考,但是思考能力不足的人相处好难哦。”
因为她就是,可想而知这样的两个人相处,有多弱智,她能容忍的了自己,但不代表能忍别人,大约这就是双标。
但实际上她也只是幻想了一下那个场景,还没有真正在现实发生过,所以她还是隐隐约约抱有通往其他支线的幻想。
检亦已简单做了三菜一汤,豉油炒丸子,香辣虾,炒空心菜,裙带菜豆腐汤。
做完之后,端上桌来,检亦已啧了一声,才忘记白米饭的存在。
“没关系,不是还有饭团么?”梁园橘打开冰箱时看到了。
于是俩人拆了四个饭团,放进微波炉叮一下,又倒进碗里,一人两个。
梁园橘用勺子碾压着饭团,从刚才开了话闸,嘴巴就没停过。
检亦已只当她在学校交不到朋友,现在逮到个人就喋喋不休,不过梁园橘声音好听,不显聒噪,他也就没出声阻止。
饭后,他让她早点休息,他留在厨房,把碗碟一个个码进洗碗机里。
“那你呢?”梁园橘看他忙碌的背影。
“我订了酒店,待会就走。”
“哦。”梁园橘跑去阳台看,头发被吹的凌乱,发现楼下倒了几棵大树,回来复述。
“你还是在这里睡一晚吧,明天雨势小点再走。”她说。
也只能这样。检亦已关上阳台的门。
有多余的床单被套,但都是少女的东西,检亦已让她别费心收拾客卧,他在客厅将就一晚,天亮雨停了就走。
“哦。”梁园橘关上衣柜门。
“你要洗澡吗?”她又问,预备给他介绍,浴室花洒和水龙头的热水冷水标识装反了,如果想要热水,得往反方向打开才行。
检总却摇了摇头,将她的所有话截住,他似乎有点累了,随便挥挥手,“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不是没能感觉到对方的刻意避嫌,梁园橘再次哦了一声,回到主卧,关上门。
过了一会儿,房门打开,梁园橘从里探出头来看,那人就坐在书桌旁,窗帘大开着,乍然劈过一道长长闪电,他似乎在想事情,盯着天花板,闻声转过头,眉心仍没舒展。
“洗漱。”她说。
关上浴室的门,刷牙洗脸时,她看着镜子中的人,小小瓜子脸,顶着一头略显凌乱的羊毛卷,她拿下洗脸专用的发箍,整理一下头发,解了棉睡衣的纽扣,看了看起伏的弧度,软软的,像面团,又像下坠的水滴,被裹在托罩里。
出浴室,梁园橘再不敢看那人,推开主卧的门反手便关上,有些紧张。
这种紧张无关其他,只是和不熟的人接触,所以紧张。
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梁园橘起身翻出之前买来却没成功的透明硅胶玩具,在手里垫了垫,沉甸甸,底下带吸盘。
再次打开房门,客厅电视机开着,静音,播放地方新闻,人和衣躺在沙发处,小臂搭在桌沿,指间扦一支烟,在想事情,梁园橘的动静让他回过神儿来。
他把烟捻了,坐起来,不厌其烦似的,“怎么不睡觉?”
梁园橘低下头,看不出情绪地缓缓摇了摇头,几绺羊毛卷从肩背滑到胸前,她一鼓作气,把背到身后的玩具给他看,快要一手都握不住。
“检总,我不会,你教教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