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川县一带。
空中如同起了一场大雾,见不到太阳。飞絮似大雪,四处飘散。这幅景象让人觉得生命已到了尽头。
每走几步,便能碰见傀儡。
殷晴待着面纱,右手持剑挡在眼前,防止飞絮落入眼中,朝着宁川县走去。
周靖川跟在她身后。
“你为何要来这里?”
听见他的声音,殷晴回头看,舔了舔干涸的唇:“没有原因,去哪里都是去。”
“殷晴。”周靖川难得喊她的全名,“我们认识十几年了。你不对劲。”
殷晴不想解释,转过头,继续朝前走。
如果换成以前,周靖川难得主动与她说话,她早就扒着他叽叽喳喳说上几十句了。
尽管表面上不愿意承认对她的心意,但她确实一直都心悦于他。
周靖川对谁都不多说一句话,他心中像是有一个小世界,对外一直封闭着,没人走得进去。以前她总想拉进与他的距离,妄想进入属于他的世界。
但她现在才知道,人长大以后,除了情爱,要背负太多事情。而这一切的起点……是她杀了一个人。
周靖川追问道:“为何你不用长鞭了?”
他看着殷晴的长鞭,那是她以前最喜欢用的武器,现在始终缠绕在她的腰间。某一天开始,没有再见她用过。
“别问了。关你什么事?”殷晴转过头来,一双眼冷冰冰地看着他,“不要管我的事。”
周靖川冷静地看着她,一双眼毫无波澜,似乎能看清她所有的情绪。
“你在宁川发生什么事了?”
殷晴微张着唇,不知该说什么。这是她第一次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虽然他们二人年纪相仿,但周靖川比她成熟太多,他那么容易就能看清别人身上的异常。
她转过头去,一声不吭赶路。周靖川始终跟在她身后。
民间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惨烈。路途中,一个持着菜刀的人正与另一个拿着斧头的人对峙,他们一老一小,长相却相似,是一对父子。
这二人乍一看,分不清哪一个是傀儡。只有看见他们的眼神,才发现父亲已被人鬼藤控制。
若有能清醒的那一天,知道自己亲手挥刀向自己的儿女,不知又有何感想。
殷晴拿出一条绳子,从后面将傀儡绑起来,推到旁边他的家里。儿子不停对殷晴道谢:“多谢女侠!多谢女侠!”
殷晴道:“此地不宜久留。你先去往别的地方躲一躲。”
儿子迷茫:“可是我又能去哪儿呢?”
这天下还有净土吗?
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殷晴叹了口气:“去剑宗清远山吧,暂时应安全。”
周靖川又问道:“你可知附近一带仍有神智的居民都在哪里么?”
“往前走,有个百里当铺,他们都躲在里面。我原本与老爹刚想出发,可谁知他……”
他望着天,察觉到人的渺小无力感。有人吹了一口气,他们的家就被吹散了,可他们甚至无从知晓那阵风从哪里来。
“还会好吗?”他语气中带着绝望。
殷晴不知想起来什么,眼圈竟微微有些红。
她语气十分笃定:“会的。”
百里客栈中,角落里,一群人瑟缩在一起。
门中央一根横木拼了命晃荡,红漆雪花似的一片片落下,门缝露出些许天光又合上,他们不敢想象外面有多少傀儡在推他们的门。
“咣、咣、咣——”急促如鼓点一般,和他们的心跳竟成同频。
所有人都盯着那根横木,万一它没有经受住,断裂了,那他们也就该死了。
“池夫人,我记得令嫒在剑宗,能不能……让她想想办法来救我们啊?”有一道中年女声颤抖着问。
没等池母回答,便有人说道:“我看剑宗也救、救不了咱们了,那些小仙君都没几个清醒着,自保都难。”
“我看,这一波是完啦……”
这话一出,细细碎碎的哭声响起。
“我和我闺女失散了,说不上最后一句话,她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我大儿子二儿子都魔怔了,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恐怕也没有人给我收尸了……”
就在这时,“喀嚓”一声,极粗的横木断裂,昏暗的当铺内顿时有大量光涌入。
众人心中都是两个字,完了。
凭借着求生本能,人影到处乱窜,绝望的尖叫声不绝于耳,可惜谁都救不了谁。
就在这时,后门开了,外面站着的不是傀儡,竟然是两个穿着剑宗雪青色门服的仙君。
殷晴大喊一声:“从这边逃!”
池母看见她,一下子就想起不久之前见过这个小姑娘,对其余人道:“快走,她是好人,我见过她!”
殷晴听见这声“好人”,愣了一下。
她站在门边,一只手撑着门,另一只手握着剑,百姓一个接一个从她面前走出去。
等人走完,前面的傀儡正巧来到她面前,朝着她的面门攻击。
殷晴将门重重合上,却也只能阻挡他们瞬息。
殷晴喊道:“走,快跑!周师兄你带他们去安全的地方,我在后面阻挡!”
周靖川在前面,带领百姓赶向安全的地方。殷晴在后面,带着落在最后跑不动的那些百姓往前赶一赶,但终究是比不上被激发出全身力气的傀儡,他们不知疲惫,能达到身体的最高极限。
殷晴咬咬牙,突然站在原地。
望着那些人远去的身影,她突然喊了一声:“是池暖让我来救你们的!”
周靖川面露惊诧,但瞬间就明白了。
百姓里包括池母都目露感激,继续气喘吁吁地赶路。
经过这样一折腾,附近一带的傀儡都被吸引过来。飞絮漫天,目光仅可达眼前之处,在雾蒙蒙的尽头,突然出现了许许多多的身影。那些傀儡逐渐集结,显露在她的视线里,是那样多,几乎看不到尽头。
她握着剑的手越来越紧,手心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