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感亲切的作品,但长久的注视令她发现一个十分遗憾的缺陷——当文森特的画作搬到现实中后,反而无法给人带来更深层次的体验。
她很清楚这是因为原画的独特构图实在无法与真实世界匹配,就像让一个眼中充满异象的人告诉你,整个世界正在以扭曲旋转的形态不停变幻一样难以理解。
楚阮月闭上双眼,想象着原画的数个版本,一时间仿佛回到了记忆中的过去。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总是习惯翻阅梵高的画集,每当翻到这幅画就会不由自主地停下来。躲在自己的卧室欣赏别人画中的卧室本身就是件奇妙的事,而更奇妙的是,她总能从其中感受到某种相同的孤独感。
铺盖在画作上的色彩丰富多彩,乍看下的明亮愉悦本给人宁静平和,但极端的透视和不规则的构图,早已脱离现实主义的范畴。明明都是没有生命的物品,却因存在于那间卧室中而被赋予了生命,她总是能看到蕴含其中的强烈情感,并难以从中跳脱。
眼前的实景多了真实少了情感,楚阮月知道终究是不一样。文森特独立而又辽阔的内心世界,只有借由画作上的图案与色彩才足以宣泄其庞杂绚烂,人们总是试图去接近、想象、感知、解答,却无法真正了解一个被孤独包裹着的疯狂燃烧的灵魂。
“阮月,别想那幅画了,跟我往前走。”
温柔有力的手猛得将她拉回现实,画展一路向前,没有回头路。
沉浸式光影区才是重中之重,那里反复播放着电影式的动态画展。交错放置的几十块大屏上呈现出纷繁的动态影像,有限的空间内蕴藏着调动感官的奇妙魔法,契合每阶段主题的古典音乐、以及自动切换的香氛系统,为这场光影交织的视觉盛宴增添了更多惊喜与感动。
当《罗纳河上的星河》随一抹鲜亮的蓝晕开画屏,“天际”之上仿佛也绽开一道时间裂缝,越来越多的蓝喷涌出“裂缝”,各种层次的冷调的蓝渐渐蔓延、浸染、渗透到目之所及的每个角落。
这是画笔重现的盛景,缓慢的变化却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渐渐的,冷冽的蓝经由河面分割出一半神秘一半真实,天空中的流动的曲线旋转着变化出一颗颗暖亮的星星,河面上起伏的波浪泛出平静的倒映着煤气灯的光纹。
动静之间,画面的细节越来越清晰真实,沉浸式体验带来的新奇与美妙已能让人深刻感受。
“这看起来是迷人的孤独。”展区的坐台上,楚阮月感叹。
“藏在孤独之下的是对世界痴情的热爱。”苏凭渊给了他的注解。
“可他还是选择离开这个世界。”楚阮月很愿意与他探讨。
“或许他眷恋的美好再也无法与真实世界相连,绝望往往是一瞬间的事,他需要选择一种方式冷却自己。”
楚阮月本该有更多失落,但这句话却带来许多安慰。
“燃烧殆尽,选择冷却,这样理解也不错。”
苏凭渊揽住她的肩:“至少这些画永存,他的热爱有被看到。”
“被我们看到。”楚阮月歪过头,靠在他肩上。
离开光影区已是一小时后,尽管不是初次体验这样的艺术氛围,但带给人的印象无疑是最深刻的。楚阮月终于理解,什么叫重要的不仅仅是看什么,还在于陪你看的人是谁。
苏凭渊不光为她制造了惊喜,还很有耐心地陪看了整场画展,就连接下来她想去的艺术互动区也如影随形。
“你也想画一幅?”
楚阮月又不是没见过他的画,再厉害的苏班长也有不擅长的事,比如清奇的画风和跑调的歌声,艺术两个字实在很难与他帅气的外表对等。
“艺术应该有很强的包容性,是你思想狭隘了。”
他悠悠然一句回答,竟让人无法反驳。
“苏老师能说会道的本事,原来都用在这儿了,那我们分开行动,各自作画,看谁画得更……有艺术性。”
楚阮月丢下一句调侃,便跑开了。
艺术互动区有不少对作画感兴趣的游客,即便是零基础也有老师教授,而像楚阮月这样的更享受着自己临摹创作的乐趣。
她没有选大多数人喜欢的向日葵,而是选了姿态灵动的鸢尾花。同样是色彩鲜艳的花朵,却饱含更深邃的情感,这是值得回味和欣赏的作品。
正当执笔作画时,有人走到她身后,静静伫立。
她猜是苏凭渊自认服输,不禁笑了句:“不是说艺术的包容性很强嘛,这么快就回来求救了?”
哪知回答她的却是另一个声音,带着些许喜色。
“阮月,你也来看展。”
楚阮月心知猜错,收敛笑意回头说道:“卓哥,真巧啊。”
卓秉约正站在她的木椅后方,与印象中洒脱不羁的打扮不同,眼前的他着装正式,发型稳重,原本高大的身材显得更加挺拔。
卓秉约也打量着她,热情的目光比上次见面时更为大胆直率,不受阻拦的张扬气质倒与过去没有两样。
“你也来看展啊?”楚阮月被他看得感觉怪怪的,只好也问了句。
“嗯,正好休息,来感受下艺术气息。”卓秉约笑得温柔,“说起来,我的艺术细胞好像也是被你培养起来的。”
“别拿我开玩笑了。”楚阮月默默放下画笔,“我哪有那个本事。”
几年的不联系已经淡忘了一些事,但当卓秉约再次出现在面前,她又自然而然想起来。想起他说过的一些让人感动的话语,也想起他做过的一些让人会心一笑的小事。曾经影响过她的人生,但也已经渐渐远去。
“上次见过后,你都一直没联系我。”卓秉约忽然说,“阮月,我们还是朋友吧?”
楚阮月下意识地眨了下眼,关于朋友的定义,她在很久之前就对他解释过了。
“当然是朋友。”她明白卓秉约是很好的人,“我们认识很久了。”
“见到了会打招呼,但并不会主动联系的朋友,是吗?”卓秉约竟在追问她,带着年少时的锐气。
楚阮月答不上来,一时沉默。
气氛莫名尴尬,卓秉约忽然俯身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