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选了鸢尾花啊?倒是很少见。”
他突然岔开话题,又突然靠近,让人捉摸不透。
“不,鸢尾花也很有名。”楚阮月稍稍避开,不习惯他身上的气味,“我很喜欢。”
“你的喜欢很特别。”卓秉约指了指临摹的样画,“就像这朵纯白色的鸢尾。”
“这朵鸢尾是……”楚阮月只想好好跟他解释清楚这幅画的深意,顺便告诉他现在她正打算认真作画。
“卓,原来你在这里。”
但有人走过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那是位长发飘飘的气质美女,充满活力的时尚气息扑面而来。她手中捧着一副画好的向日葵,显然是在这里刚刚完成的。
“啊,遇到朋友了吗?”
俯身交流的一幕刚好被看去,女子也落落大方地问了句。
楚阮月起身后退,终于能拉开距离。
卓秉约脸上有一秒的消沉,却又转瞬即逝。他侧身看向身后,依旧笑容璀璨。
“对,是我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他如此介绍着,“楚阮月。”
“哦,是楚小姐。”女子热情地腾出一只手,冲楚阮月伸出,“我姓叶,你可以叫我伊雯。”
“你好。”楚阮月点头致意,礼貌回握。
“抱歉,可能沾了颜料。”伊雯俏皮地解释,性格很是活泼。
“没关系,我也正准备作画。”楚阮月朝她笑笑,表示并不介意。
“哇,看起来是专业的。”伊雯探过身,已然注意到画布上的不同,“楚小姐是学过画画吗?”
“学过一点。叶小姐的向日葵很不错,我很喜欢你画的线条和色彩。”
“真的吗?我总觉得不太行呢。”伊雯回看了一眼自己的画,又问卓秉约,“卓,这看起来如何?”
“嗯,色彩有些夸张,不过……”卓秉约认真回答中。
“笔触看起来很细腻,是用心画的。”楚阮月不介意补充,事实上她说的都是真心话。
“哎,被夸了,突然好高兴。”伊雯笑容满面,远比画上的向日葵更加明媚动人,她挽上卓秉约的手臂,兴奋地说,“看吧,我还是有天份的。”
楚阮月看出二人关系不菲,欣慰地笑了笑,又见失踪片刻的苏凭渊终于回到视野中,不禁松了口气。
苏凭渊朝他们走近的同时,卓秉约也看见了他,二人视线短暂相碰,又不约而同避开。
楚阮月只觉得气氛又要陷入尴尬,主动走过去。
“你很慢啊,选的什么画,给我看看。”她拿起苏凭渊手里已半成素描的画布,很快从轮廓中看出所以然,“挑战这么大啊。”
“比赛怎么能输。”苏凭渊挨在她身后站,这才向卓秉约打了招呼,“这么巧,在这里碰到。”
“海沢就这么大,爱好又相近,能遇见很正常的。”卓秉约从容道,“不过能看到苏老师对画画也感兴趣,倒是少见。”
“兴趣是可以培养的,没什么大惊小怪。”
“《星月夜》画面感很强,苏老师很难驾驭吧。”
“我向来乐于挑战,未尝不可一试。”
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拦都拦不住,楚阮月心觉不妙啊。
“这画要画很久的。”她扯着苏凭渊的袖口,“别光说不练的。”
伊雯饶有兴致地看着,在一旁插话:“不介绍一下吗?”
不等卓秉约开口,楚阮月便先主动介绍:
“苏凭渊,我的丈夫。”
伊雯“噢”了一声,恍然大悟又意味深长地连连点头,眼神缓缓飘向一旁的卓秉约。
虽是偶遇,但某些人明显起了情绪,说好分开作画的,这下干脆搬到对面。
楚阮月继续画她的鸢尾花,不时又偷偷看向认真到皱眉的苏凭渊。
这家伙一直不喜欢卓秉约,但向来也没表现得这么明显,上次见他这么烦躁还是几年前在医院。她偶尔会想,苏凭渊也是会为她吃醋的吗,可这么个懂心理的人,应该没必要让自己陷入这种多余的情绪中吧。
“画好了?”苏凭渊抬眼,与她撞了个对视。
“没有。”楚阮月低头,看向自己的画布,酝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苏凭渊,今天谢谢你陪我回家,也谢谢你带我来看展。我觉得,自己很荣幸,因为每次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是你陪着我一直走下去。我的意思是,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好。”
“突然的有感而发吗?”隔着画板,是看不清每个表情的,苏凭渊也不再掩饰更多,“我也有话说。”
“什么?”楚阮月彻底停下手上的动作,再次抬头。
“我带你来看展,是想陪你去做你喜欢的事。很多时候,这些画作中蕴藏的情感会深深吸引你,也会让你产生强烈的共情。每当这时,请不必有过多的负担,因为有我陪着你,你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可以尽情释放情绪做回最真实的自己。”
语气虽然一如往常般沉着,但他忽然多起来的话实在让人难以习惯,楚阮月只配一字一句听着,生怕错过任何一个重点。然而,他还没有说完。
“你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记得,我就在你转身即到的地方,是那个愿意带你一直走下去的人。”
这些话,他从来没有正面对她讲过,但该做的事一件都没落下。她又不是无情愚笨的人,怎么可能不明了。
当深陷于差劲的父女关系难以释压时,又或是忍受病痛的折磨难以消解时,都是他用陪伴带来足够的安全感,给她以一份名为婚约的保证。
足够了,真的太足够了,她还有什么不满足。
楚阮月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头脑变得更加清醒。
其实他们说的是同一件事,只要在一起,只要走下去,其他的反而不重要了。
她既然能想得通透,也能做得出色。
“苏老师果然很擅长分析我,听起来好像在上课呢。”
楚阮月放下画笔,扶稳桌面,起身,绕行,站到他身后。
不出所料,空白的画布上只寥寥几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