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眼时,周围的场景都变了,从一片粉红的桃花林转变成了落盈在落府的闺房,晨曦的阳光透过青色的帷幔照在她的左脸上。
床柜下方还点着燃过一夜只剩点点星火的煤炭,房屋正中央的红漆圆桌上依旧放着正开得火红的两三束冬梅,桌子旁边是散着齐腰黑发的男子。
他缓缓开口,依旧寡言少字:“醒了?”
“流光?!”落盈听到这冷漠而又熟悉的声线,才真的确信自己昏迷前,所见的并非幻象,但她又觉得有诈,艰难地撑起身子,倚在床杆上,带有着些许命令的语气,“你走过来,让阿姐看看。”
流光察觉到她的嗓音沙哑,给她用魂力温了一杯热茶,顺便连人带水一起站在了她的跟前,附身递给了她。
落盈没有马上接过他右手送过来的茶水,而是举起左手覆在了他的脸上,触碰到一阵正常的温热,迟疑了一下。
心里又想:“现在魔都这么高级了,能复刻人的体温似乎很简单吧。”
又摇了摇头,准备使用摄忆术。
流光知晓了她举动的意图,小心翼翼地将茶水搁置在了她的左手上,没有给她丝毫使用摄忆术的机会,迅速拉远了与她半米的距离,看着她越发疑惑的脸,解释道:“我怕你疼。”
这话使得落盈一头雾水,抬眸谨慎地盯着他,又思考了片刻,要是想下手的话,早就下手了,没必要等到现在吧。
端在唇边的茶水,在空气中停滞了几秒,胆小的她,还是没敢喝。
窗外传来破门而入的声音,接着是穿戴整齐的雪国士兵涌入了院子,一阵浑厚响亮的男音一声令下:“给我把这里夷为平地。”
惊得落盈把热气腾腾的茶水冻成了一块淡黄色的冰块,她气得把杯子摔在地上,扯开了嗓子吼道:“我倒是要看看,谁敢动。”
在雪白的里衣外简单得披着一张狐裘大衣,就翻床而下,兴许是好好地睡了一觉,体内气息平稳了许多,她推开闺房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灰蓝色的一片士兵。
处在院子中央的士兵,有的正搬着各种形态的石雕,有的正砍着府内的青松和红梅、梨树,有的则刚迈入饮冰室,拿起花瓶就准备往地上摔。
死一般孤寂的落府,前几天所有人离奇死亡,举办了丧礼,今日正是头七,理应是没人才对,有个女声突兀地响起,哪怕是青天化日的白天,也吓得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不轻。
人群中某些人不淡定了:“天啊,白衣服的女鬼……”
“好可怕啊,就说了要遵循老祖宗的传统,看吧,头七都没过,就碰死人的东西。”年纪稍长的士兵丢掉了拿在手里的剑,往手里吐口水,捂在眼睛上,害怕得蜷缩在地面,“真是晦气,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了。”
落盈就说了一句话,没想到威力这么大,正张嘴说第二句,那些害怕的士兵,以为是女鬼要索命来了,纷纷缴械投降,像老鼠一般,争相逃窜出了落府。
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士兵头子,虽然他表面很云淡风轻地双手握住了刀柄,但抖得如筛子般的罗圈腿,把他的胆怯揭露得无疑。
府外逛街的百姓,正围成一圈凑热闹,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这落府绝对是风水不好,之前家丁无故失踪,现在又全部死亡,肯定是惹了不干净的东西。”
“对啊,早就该摧毁掉,留着个凶宅作甚呀。”
“依我看,是这新皇登基后,这北垠城就不太平。”
“呸,别乱说,小心掉脑袋。”刚从落府匆忙逃出来的一个士兵,还不忘提醒爱八卦的一群大娘。
“要你管,老身就差一捧土就安息了,倒是你这个没用的走狗,办个事都不妥。”
女人喜欢吵架争赢的性子,连老了也难以改变。
“好帅,快看。”人群中打扮得有些花枝招展的女子,发出花痴般的尖叫。
落盈还没有自己动手,流光就单臂扛着那个士兵头头走到了大门处,轻而易举地将他丢到了大街上。
“谁再说这里不吉利,我就割了谁的舌头。”跟在流光后面的落盈,亮出了她那根风干了血迹的梨花步摇,吓得凑热闹的人走了一大半。
边走还不忘议论:“这姑娘跟年轻的叶怀柔颇为相似啊,该不会是修仙不成,回来了啊。”
“你没看到她的蓝发尖耳啊,这是冰族特有的外貌,说不定是冰傲天的私生女呢。”盘着发髻的已婚大娘的嗓子最大,生怕别人听不到她们所说的八卦。
“她娘是舞姬,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那么多男人为她要死不活的。”其中,一个深受其苦的离异大娘,回忆起了当初,她的丈夫天天拿着钱就往妓院砸的情形。
落盈忍住了一肚子怒火,捡起一片落叶,直接射向那多嘴的三个八婆,将她们养了半辈子的秀发,璇得干干净净的,只留了在阳光下特别显眼的光头。
那三人顿时感觉脑袋轻了几许,捂着下坠的头发,使劲往自己秃顶上遮,嚎叫一声,纷纷嚷嚷地跑开了:“哇,我头发没了。真是见鬼了!”
剩下的群众也担心自己会遭殃,熙熙攘攘地离开了,只剩下那个被摔了一跤的士兵头子,为了树立自己的威严,装腔作势地嚷了一句:“你们等着,我还会回来的。”
流光抱手,挺直着腰板站立在一旁,瞧见她在意地摩挲着耳朵和发尾,便踱步到她身后,将她背后的帽子给她戴了上去。
一团白色的绒毛压住了落盈的视线,她真不知道如何对待他这暖心又多余的好意,不舒服地调整了帽口,直白道:“陪我去冰镇城吧。”
流光爽快地应道:“好。”
又用不自然的目光瞟了几眼落盈光滑白皙的脖子,耳朵瞬间红了,支支吾吾想说着什么,喉咙发出呜呜的声音,最后落到嘴边,一个字都没蹦出来。
落盈与他四目相对,无奈地叹了口气,拉紧了领口的松紧结,又将暖和的裘衣死死地裹住自己,转身朝院子里走去,大声道:“以后有话就说,我不喜欢吞吞吐吐的人。”
流光像只大黑狗一样,点了点头,回答道:“好的。”
正跟随她想进屋,却被她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