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子悲色肆意,朝落盈奔来,隔着布料,拽住了她的手腕。
“哈哈哈哈。”落盈朝后仰去,笑声中带着苦味,一字一顿地辩驳,“拜我所赐?明明是他欺骗我在先,我对他做了什么?”
落盈细细想来,朱唇合拢,裂开一条细缝:“我不过是对他说了几句实话,至于吗?”
月皓作为姻缘神,每日都要挑选一户成亲的人家,讨一杯喜酒喝,并送上祝福,今日亦是如此。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这次成亲的人里有他最宠爱的寒舟心悦的姑娘,落盈弃自己师尊不顾,竟是与他人成亲。
他环顾着红烛喜帐,气不过,一股脑地说了出来:“落盈,你不知,寒舟曾与我讲过多次,待你升仙归来,他就与你成亲。日子我都替你们算好了,在冰镇五十年的腊冬时节。”
“腊冬。”落盈掌心握紧了那些残渣,枣核的尖端由于她忽然的施力,刺入了柔弱的皮肤,渗出血来。
木质的地板染上了一抹红,铁锈般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腊冬这个时节,她在熟悉不过了,这是她的诞辰。
在上川三年,师尊总是会为她准备一桌子雪国特菜,还有她爱吃的雪媚娘,杀了她嘴馋已久的芦花鸡,做成辣子鸡。
然后让她许三个愿望,前两个愿望说是会通通满足她,第三个愿望得藏在心里。
她所求不多,第三个愿望是——妾思君兮君常在,盼君与妾共余生。
别人常言,说出口的愿望就不会成真了,她倒是觉得,未说出口的愿望,不仅实现不了,甚至不为人知。
她像是发怵般地念着那两个字:“腊冬,腊冬,腊冬,腊冬,腊冬……”
月皓嗅到了空气中越发浓厚的血味,垂眸注意到了她的伤口,掰开了她的五指,将嵌入她肉中的枣核给挑了出来。
斜眼看向盖头,她没有喊一声疼,唯一的反应是双肩颤抖着,两行清泪打湿了前襟。
月皓不想过多耽搁时间,也舍去了说服她离开的念头,嘴里念叨着咒语:“上天入善。”
他们二人的身躯渐渐模糊,被一道红白色的光芒笼罩着,直至消失不在。
余留在地板上的斑斑血迹和带血的枣核,以及大门敞开灌进来的柳絮和白雪盖了薄薄一层。
广寒宫内,五人坐在院中的方桌旁,神色淡然。
落盈本来还有盖头为她遮挡着真实的情态,忽来一阵晚风,刮走了她的面具,也让她的视线开阔。
这里她曾来过,院里那棵盛开着粉红的神卿花树,此刻,犹如到了生命的尽头,大片大片地凋零着花朵,枝头上方都光秃秃的,很不好看。
也揭示着寒舟的情况,是真的不好。
“这位是落姑娘吧。”
落盈闻声,抬头看了过去,鹿鸣比幻境中多了一丝沉稳,唇上长了一层青黑色的胡须。
她也从对方的瞳孔中,瞧见了自己落泪的模样。
此时的她,嗓子痒得发疼,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有微微点头示意。
城暮摸了摸没有毛发的光头,拨动着手中的佛珠,愁眉苦脸:“祖宗,师尊丢了爱魂情魄,没法唤醒,生命正在一点一滴地流失。”
落盈肉眼可见从屋内流逝出的点点蓝光,像是变异的萤火虫,布满了整个院子,她提手指尖碰了一下,心脏剧烈地抽痛。
她吃疼地皱眉,寒舟巨大的悲伤融进了这些消散的魂力中,连带着记忆一同。
她听到耳边寒舟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哭腔,像是从内里剖开的思念宣告在这初夏的夜晚:“盈儿,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只要你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