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颤的周管家开口便要同他理论,然却被赵庭芝按下,只是轻轻同他摇了摇头,示意他来。
“公子,这人根本就是冲着赵家来的,他张口便是赵家窝藏逃奴许久,最后还说着只要公子您肯把人还回去,他便既往不咎,这不是明摆着说咱们赵家不仅窝藏逃奴,还霸占逃奴不肯交人吗?!这么多人看着,万不可让他污了咱们赵家和清流的名声啊!”
周管家一脸嫌恶地望着那陈家管事,一边对赵庭芝恳切道,然沉稳如赵庭芝,目光流转间他微微颔首,只道:“我明白。”
如此,周管家也没再说什么,赵庭芝往前一步,看着那陈家管事便道:“何管事,你道你是奉陈家之命前来我凤阳赵家追回逃奴,不过这中间始终有些话没有说明白!”
“其一,也是最要紧的,清流从前是陈家奴仆不假,不过三年前就已被人赎回了身契,脱离了陈家,也就是说他早就与你们陈家毫不相干,绝非逃奴;其二,他自脱离陈家后一路流落到凤阳无处可去,我才收留了他,又让他留在我赵家做事。”
“原本我想着,这中间若是有什么误会的话,何管事同我说明了便是,毕竟在下都还没有追究你陈家来我赵家门上要人,却将人浑打得昏死过去!方才这许久,清流满脑袋都是血的样子这么多人可都是看着的,我都还没有到,何管事有理不说,却先把人打一顿,却不知是何道理?”
赵庭芝眼带锋芒地扫了过去,徐徐一番话,四两拨千斤般,极为细致周到,将其中缘由因果说了个清晰明白,里外看客一听,当即纷纷议论起,只怕陈家是来上门闹事的,哪里是追回逃奴。
“什么我打的?!他那一脑袋血是他自己磕的,他方才自己对着柜台角就磕了上去,与我有何干系!”
眼见周围的人都转了风向在议论自己,陈家管事一瞬急了眼,指着赵庭芝脱口争辩,想要撇清干系:“再说了!他贺清流本就是个逃奴!赵公子可不要一面之词信口胡言!他方才那样不就是想畏罪自尽,不想跟我们回去?”
赵庭芝立时驳他:“他方才那样,难道不是为了自证清白?他若当真是个逃奴,为了性命费尽心思地逃了,缘何眼下又要自尽?”
“好好好!赵公子真是好口舌,小人我说不过你,你赵家窝藏逃奴不肯交还,还同我来攀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我陈家虽不如你赵家家大业大,但一个逃奴,赵公子若真想要,大可同我家老爷说明便是,我家老爷从来大度,若旁人待之以礼便不会不肯,哪似赵公子今日这般,家大业大却还霸着我陈家家奴不肯还人,今日上元佳节,这么多人都看着,赵公子你将我陈家颜面置于何地?!”
陈家管事实在气急说不过,一霎吹胡子瞪眼,激愤地朝众人示意他的满怀委屈。
如鸢瞪眼看着他,这不全然一个不讲道理的泼皮无赖,周围又是一阵嘈杂议论,却是连赵庭芝也一并指指点点。
赵庭芝也看出,这陈家管事浑个没事找事的泼皮户,眉宇紧蹙间正要再开口,然却闻后门门框蓦地一响,跟着冲出来一人。
“我不是逃奴!公子,我不是逃奴!”
贺清流苏醒,急急地从后院冲了过来朝那陈家管事喝道。
眼见他头上还没来得及被大夫包扎好,嘴角一块青红犹还渗着血,目眦欲裂、愤恨至极地看向那陈家管事,身后紧随而来的顾二跟一个小杂役拦他不住,他直指陈家管事就道:“你且休要污蔑赵公子污蔑赵家!我早就不是你陈家家奴了!”
“诸位乡亲们,三年前我因伺候陈家老爷陈远怀出门踏春时,不小心碎了他一只茶盏,他便在郊外用他惯用的一根铁棍打我,险些打断我一条腿!”
“后被路过的教书先生邱愠邱老先生看见,老先生不忍见我浑身是血备受如此折磨,才散尽银钱从陈远怀手里替我赎了身,我早就不是你陈家家奴了!你休要在这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信口雌黄污蔑我家公子!”
话罢一瞬,贺清流立马又转过头来望着赵庭芝,急急道:“公子我不是逃奴,我真的不是逃奴!”
贺清流且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因着额外能干才做了赵家这间铺子的掌柜,现下因着一番争辩面红耳赤,殷红的眼底愈显凄惶。
“我知道,我知道,清流你别急,我明白。”
赵庭芝温和点了点头,没想到他这般冲出,就是为了维护自己跟赵家,正要叫顾二再把他带进去,让大夫速速替他包扎伤口,可那陈家管事一见正主又回来了,哪里还肯放过这个机会,当即喝道:“好哇!贺清流,你可算是出来了!你个恬不知耻的逃奴,你还好意思说从前!”
“三年前明明就是你失手碎了老爷最值钱的茶盏,畏惧老爷罚你,便趁踏春的机会悄悄逃走,老爷寻你许久没寻到,原想着你这小畜生定是在山野里喂了野狗,却不想竟跑来了凤阳做了掌柜!”
“好哇!你好得意啊!赵公子,我本是想着咱们有话好好说,你赵家该把人还来就把人还来,可眼下你主仆二人倒是情深啊,大家都看看!我也不想再同你们饶舌,来啊,大家都来看看!”
不欲再多费口舌,陈家管事边骂骂咧咧,边扫了众人一圈,随即晃晃悠悠地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微黄的契书,转了一圈示意给众人瞧,高声道:“诸位,大家可看好了,这便是逃奴贺清流八年前就同我陈家签订的卖身契,白纸黑字,他亲自签字画押,按过手印,这可作不得假啊诸位!”
契书方才拿出,陈家管事一瞬底气十足地扫视着众人,更是轻蔑地看了赵庭芝一眼。
眼瞧着那契书上果然是白纸黑字卖/身契的名目,落的是贺清流的名字,画了押还按了手印,虽说那手印不知是因为契书保存年久的原因有些模糊不清,但贺清流留名的笔迹赵庭芝却是一眼看出,的确是他的字迹。
贺清流眼睁睁看着他当着面又把那一纸契书拿了出来,情绪当即更为激动,一边落着泪一边双目睖睁地指他道:“那不是我的!我的身契赎回后早就被我烧了!那怎么可能是我的!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假的?贺清流你好好看看,这是不是你的字迹!是不是你的手印!”
陈家管事说着又把手里的契书扬了扬,红澄澄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