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凳顺势从右到左横扫下去,一个接一个地砸在几人脸上。
顷刻间,七八个打手皆仰面旋身如莲地浑倒了一片,其中一个还蹦出了两颗牙。
昆玦却如行云流水,收过凳子朝身后信手轻轻一扔,被顾二刚好接住,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看得顾二目瞪口呆,他依旧头也不回。
“好!”
也不知是谁忍不住一声惊呼,周围的人仿佛看了一场戏,霎时叫好声一片。
赵庭芝惊异之余,慌忙关切如鸢跟昆玦可有受伤,如鸢笑着摇摇头,反倒那倒地不起的七八个人纷纷捂着脑袋,尤其那个牙都被打掉的,捂着半边脸已经肿得老高,最惨的是那个手腕骨折的,一直蜷缩在地上兹哇乱叫。
昆玦掸了掸身上的灰,斜睨着眼看了那陈家管事一眼。
陈家管事早已大汗淋漓,被昆玦这么一看,当即骇得往后退了又退,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方汗巾子,大气也不敢出地擦了擦脑袋,旁边过来凑热闹的姑娘看得直是发笑。
“如何?何管事?原本是不用闹成这样子的,不知你眼下肯好好说了吗?”
如鸢也跟着嘲讽地笑了笑,然这声音似惊着了他,陈家管事手抖了一下,又迅速地把汗巾帕子囫囵一抹,匆匆收入怀中。
“你们!你们仗势欺人!你们赵家窝藏逃奴不肯交人,还动手打人!你们,你们简直......你们简直无法无天!等我回去禀报我家老爷,定要来同你们赵家讨个说法!”
虽说犹然惊惧,但那陈家管事到底是未达到目的,当即又恼羞成怒,戟指扫过如鸢、昆玦和赵庭芝,似是这样就有了底气,气急之处却又语滞地说不上来,好像刚蜕壳的软脚虾非要装凶悍,话一说完转身就要走。
“站住!”
他刚迈了一步,如鸢厉喝一声拦住了他,昆玦也扫去一个眼神,又见他颤颤巍巍地回过身。
“何管事要走怎么连自己家的人都不管了?”
如鸢说着努努眉梢,同他示意眼前倒了一地的人,“今日的事都还没了,何管事你怎么能说走就走?”
她笑吟吟地看着他,赵庭芝一眼望去,如鸢只眉梢一挑冲他眨眼,赵庭芝眉眼含笑,虽不知她此举何意,但他却是完全相信她,只回过头时又同身旁的周管家吩咐了几句,周管家点了点头,便轻轻走开了。
“你们!你们都已经把我陈家的人打成了这样,我自要是,自要是回去禀报我家老爷,请他速速亲自前来!这些人都是被你们打伤的,自该留在此处,该担责任的是你们!”
陈家管事又再强自申辩,如鸢却依旧满面笑容似春风,不愠也不恼,只道:“诶!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说!明明先动手抢人的是你们,不由分说就动手,你既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那我们岂有不还手之理?你说是吧?何况这么多人可都看着呢,怎么就成了该担责任的是我们?”
客栈里外围观的众人都道了一声是,陈家管事的脸色更涨成了猪肝色:“你们!你们!你们牙尖嘴利,我说不过你们!”
“话不能这么说,何管事你先别生气,毕竟你今日奉了你家陈老爷的命令,要事在身,总得把事情办完了回去,也好有个交待!眼下你把事情办成这样......不知你家陈老爷会怎么对你呢?”
闻言,那陈家管事也是一愣,随即蹙了眉宇目光低沉,似在思虑,嘴里虽还嘟囔着却也说不出别的名头,只道:“你什么意思?”
“何管事你莫紧张,你今日登门拜访,为的就是贺清流这个人,但凡事总得有个章程,你来闹了半晌,却一直没把理说通,眼下咱们就来说道说道。”
如鸢说着,就拉了条长凳架在前,既然话长,自然得找个凳子坐下慢慢说,衣袂一掀便很有气势地坐了上去,恰好她这么往中间一坐,赵庭芝在左,昆玦在右,三个人这般倒很有架势。
“这件事咱们就从头说起,今日你陈家管事本是奉了家主之命从池州前来凤阳追回你们所谓的‘逃奴’,当然了,这是你们的说法,我们可还没认呢。”
“你——”
如鸢方才起了个头,那陈家管家张口欲同她争辩,只是被昆玦阴寒不见底的眼神扫去,教他一个寒颤把话缩回。
“原本这桩事本就不复杂,你们说有逃奴,要来拿人,气势汹汹地上了门,先不说清流小哥是不是你们家的逃奴,咱们就先说你们上门拿人这件事。”
“按理说,追踪家中奴仆这件事本是陈家的家事,不好太过宣扬,你们却是闹得比衙门抓捕犯人的动静还要大,一来便是动辄七八个好手跟了来,来了之后也不同赵家说明缘由,只管拿住了人要带回去。”
“我说何管事,陈家好歹也是池州的大户,你好歹是一家管事,天底下莫说是旁的事,这上门要人这样的大事你总该支会咱们赵公子这个一家之主一声吧?这点规矩你身为管事,难道都不明白?”
如鸢轻轻地发问,寥寥数语已经让围观的众人听得头头是道,一时间互相议论,纷纷指责陈家没规矩,想是有别的目的,便见那陈家管事的脸色愈发难看。
“再有啊,你既是来追回家奴的,这便是两家之间的事,两家交涉自该有理有据,你想要人,自该秉着礼节客客气气地径直与赵家说明前后缘由便是,若贺清流真是逃奴,你自然可以把人要回去,怎么着都不必这么大张旗鼓闹成这般模样。”
“寻常人家办这样的事带上三两家丁便很够了,你倒好,一口气带了七八个,真是好大的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衙门口来办案的呢!”
说到这儿,如鸢嘲讽地笑了笑,言下之意已经明了。
“当然了,大抵也是因为你们陈家家底殷实,自然想带几个人就带几个人,不过......既如此的话,我该说你到底是来要人的呢,还是该说你是来闹事的呢?还是说,是你何管事自己脑子蠢得发慌办不来事呢?”
“你!”
话音落下,陈家管事猪肝色的面皮已经气得发红发紫,好似日暮时天边烧得极灿烂的晚霞,围观的人窃笑不停,如鸢只懒洋洋地看着他,挑了挑眉。
“别着急我还没说完呢!”
她且冲他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