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掐他一把,当即咬耳道:“我知姝烟姑娘生得天姿国色,可公子你也不用这样一直盯着人家吧!公子你听我的,咱们好歹是出来混的,多少给自己留点颜面,好吗?”
沈清寒也看出如鸢的尴尬,也解围道:“姝烟姑娘盛名在外,遍元安几乎人人知晓,想必长庚公子也是因此才识得姝烟姑娘的吧。”
他这话颇为体贴周到,原本在他眼里,且按理说,似昆玦这般的人不该只因见了孟姝烟一面就这般失态才对。
如鸢感激地冲他笑笑,昆玦却犹一脸神出,并不言语,而孟姝烟心里只松了口气地承下这番话,礼数周到地同昆玦点点头便罢了。
“说来上回与楚姑娘一别,便一直再未相见,姝烟心中挂念得紧。未成想今日忽又相逢,委实是惊喜,此番且还带了二位公子一同前来,楚姑娘可是专程来瞧我的?”
话头一转,孟姝烟自然而然地避开昆玦的目光,娇俏地同着如鸢寒暄说笑。
如鸢见她并没有在意昆玦的失态,十分感激,使劲点点头,眼神清亮,“去岁一别,半年不见,着实是记挂着姝烟姑娘你,既想答谢你此前相助,也想看看你如今可安好。”
“我自是好的,也一直念着......你可还好。”
孟姝烟一笑动人,神情温婉。
又一阵寒暄,三人凑在一块儿说了会儿子话,如鸢不敢让昆玦搭腔,只怕他直勾勾地盯着孟姝烟看个不停,会一口把人家给吃了。
孟姝烟虽也自觉地与昆玦并不搭话,但也从始自终都对他温婉含笑,礼数已经甚为周到。
昆玦默不作声,他沉默地一直听着三人说话,又听到些如鸢从不曾同他讲过的事,便如她同萧云淮他们在一起说笑时的那样,只是他漫不经心地听着,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心神恍惚。
说到二人此番前来云鹤楼既为了看她,也为了续上回的约,孟姝烟便一边让人着手准备席面,一边趁兴又道她最近正好得了失传已久的琵琶古曲,正愁无人鉴赏,不想如鸢三人便来了,却是正好。
这种风雅之事沈清寒自是应下,如鸢也欢喜地点点头,她还从不曾听过孟姝烟弹曲。
她趁隙侧过头去看了看昆玦,好在他现下脸色好了许多,神情也恢复如常。
很快,下人抱来一只桐花紫檀琵琶,孟姝烟起身携着琵琶盈步生辉地于凳子上一坐,尚未开始弹奏,纤葱十指轻抚丝弦,愈见她明眸皓腕,玉颈颀长。
晚风忽掠,帘纱微微拂动,她一身裙裳也摇曳生姿,烛火映照之下,愈显得我见犹怜。
世间便是有人如此,光是坐在那里,便这般好看。
如鸢都看得出神。
万事俱备,孟姝烟微微低垂眼眸,指虽未动,曲已于心中先成,犹作拟歌先敛欲笑还颦之态,叫旁人心神随之牵动。
昆玦也凝神看她,扑朔的烛火照在他脸上,看着眼前一幕,他眼底忽而凝滞。
没有征兆,倏忽一声弹拨声起,似耳边蓦地划过一道深山幽涧,随后十指续续,似溪水长流,叫整个喧嚣热闹的元安都为之沉静。
待凝噎到深处,又陡转玉瓶迸裂,水花溅落,直至江河奔涌,如泣如诉,到最后云开月明,江阔潮平。
一曲终了,教人回味无穷,便是如鸢这个向来不懂风雅的,也觉动人心弦。
沈清寒更是连连称赞,满脸恍惚,沉浸在妙音中无法自拔,意犹未尽地问:“姝烟姑娘所弹此曲甚妙,恍若天音,在下此前从未听闻这首曲子,却不知此曲是个什么名字?”
孟姝烟缓缓放低手里的琵琶,盈盈含笑:“此曲名为《霜月吟》,是姝烟不久前刚得的古曲,听闻是一音律大家所作。此曲虽好,不过姝烟只是自弹自赏草草学了些时日,上不得台面,今日弹来倒是献丑了。”
如鸢听着这曲名倒是悦耳,眼眸一亮,“《霜月吟》?不仅曲子好听,连名字都这般风雅之至。”
她笑着同沈清寒点点头,却没看到昆玦只在闻言的刹那,倏忽骤缩了瞳孔,眼中仿佛风云席卷奔啸,恍惚着道:“霜月吟......?”
昆玦定定地看着眼前就与他在咫尺间的绝色人影,耳边仿佛满元安城的喧嚣都流入了楼阁高台。
仿佛一阵嘈杂,喧嚣声愈来愈大,不知是谁在说些什么,一大帮人聚在一起,在等着什么人出现,欢喜得很。
今日要弹奏乐仙段云之新谱的曲子《霜月吟》,你且快些吧!错过了就再无下次了......
是你?
我自入了凤栖楼,便再未踏出过大门一步,我也不知要去哪儿,我不识路。
公子见过笼中鸟吗?
你没有名字,我可以送你一个......
脑海中仿佛有什么炸裂,昆玦如遭雷击,几乎是腾地一下起了身。
“你还活着?!你竟然还活着!”
他腾地上前猛地一把拉过孟姝烟,动作之迅疾,猝不及防,如鸢甚至在顿了一瞬后才反应过来。
孟姝烟更是连反应都不曾反应,手里的琵琶叮咣一声跌落在地,倏忽间才现了万般惊骇之色,一刹惊惧地蓄了眼泪。
如鸢骇然地瞧去,却见那一双辰星般明亮又幽深的眼眸万般恍惚地看着抚弦之人,他之神情如覆了万年的冰雪,天地骤然崩塌,失魂荡魄,何其茫然。
沈清寒亦被昆玦如此突然举动所震惊,跟着一头坐起,眼见他几乎浑身暴起,手中紧紧攥着孟姝烟的手腕,几乎快将她手腕捏断。
如鸢惊骇地冲了上去,欲将昆玦扯过,岂料他力道之大,她根本拉不动他,只能紧紧也扣住他的手腕。
昆玦睖睁着双眼,气势极其逼仄地直直地看着孟姝烟,眼神凌厉锋锐尽出,音色也冷似刀锋,齿缝间龃龉地低吼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还活着......你多大了?你今年多少岁了?”
孟姝烟早已惊惧不已,挣脱不得,当即红了眼眶,只能惊恐地答他:“小女子不过年方十九,公子若只是问这般小事,不必这样。”
她根本没有选择余地地直直迎上昆玦凌厉的目光,手腕被他抓得生疼,秋水潋滟的眼中波光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