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二是学校的风纪日。
学生会纪检部会在这天开展一系列巡视工作,督查同学们关于校规的遵守情况。无论多顽劣的学生在周二都会有所收敛,夹起尾巴做人。
但黎礼是个例外。
周二她睡到自然醒。
在家门口早餐店买了屉小笼包,又去小吃摊要了份煎饼。咬着豆浆的吸管,慢慢朝学校走去。
走到传达室前面那株枝繁叶茂的槐树下,看了眼表,距离早自习开始还剩10分钟。
她挑了张石凳坐下,继续慢条斯理地吃早饭。
一辆网约车急停在校门口,周子枫风风火火跳下车,拽了个巨搞笑的杰尼龟背包,狂奔向校门。
黎礼笑够了,掏出手机,给他拍了张因为奔跑而脸部变形的丑照。
屏蔽了家长发朋友圈,配文案:不懂就问,这是新献校草吗?
倏尔,肩膀被轻拍了下。
转过头,是盛鉴。
今天倒是好好戴着黑框眼镜,微喘着气,一看就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黎礼朝学校努努嘴:“快进去吧,要迟到了。”
盛鉴咳了声:“你不走吗?”
“我早饭还没吃完。”她咬了口煎饼。
“那好吧,我先走了。”盛鉴好心提醒,“你快点吃,今天周二,纪检部在门口抓人呢。”
黎礼摆手表示知道了。
7点10分,早自习铃准时打响。
她也吃差不多了,把没吃完的早饭丢进垃圾桶,拿湿巾擦了手,从脖子上摘下走读证塞进背包里。
这才闲庭信步地走向校门。
一位留着短发的纪检员率先叫住她,肃然道:“同学,你迟到了。”招手让她过去,递来本违规记录薄。
黎礼轻车熟路地写下班级姓名学号,漫不经心地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新献中学屡次整顿过迟到乱象,收效甚微。
所以查迟到向来是纪检部工作的重中之重,上午直接由部长带着两位组员坐镇校门。
“有个女生不肯写名字,被部长带去传达室做思想教育了。”
短发纪检员哼了声,“还找公交车坐过站的借口,不就是为了避免被扣素养分嘛。”
黎礼脚下步伐一转:“就是,错了就要认。”
“同学,你要去哪?“
“我去传达室找你们部长认个错。”
纪检员愣住,还有上赶着找骂的?
一踏入传达室的办公区,黎礼就迎面碰上了匡植。
匡植在隔壁班,和她是点头之交,新学期刚进入纪检部。
虽然是新人,威风倒是摆得很足。
“又是你,这个月第四回迟到了!”他皱眉,斜睨了眼她空荡荡的前胸,语气不善,“你走读证呢?别告诉我又忘了。”
“忘了。”
匡植冷笑:“前三次迟到的理由是闹钟没响、家门被反锁、扶老奶奶过马路,这次呢?”
“还没编好。”
匡植:“?”
黎礼无所谓地绕过他,径直走到楠木桌前坐下,双手撑着下颔说,笑得分外灿烂:“你帮我想一个吧,徐部长。”
徐昼然微抬眼,空调冷气喷薄下,声音也浸着凉意:“好玩么?”
“你们就放过我这一回吧。”
黎礼这才将注意力落在角落那个惶惶不安的女生身上。
女生嗫嚅着说,“我真的不能被扣个人素养分了,再扣综评就掉下95了,期末要是五星评不上,我爸会打死我的。”
徐昼然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但迟到就要扣分,我们按规矩办事。如果有异议,可以到德育处申请复核。”
顿了顿,“95分是低了点。”
综合评分向来在及格线徘徊的黎礼:“......”
不愧是综评满分的男人,说话就是硬气。
她转向女生:“评分下95就要挨揍,你爸要求也太高了吧。”
女生咬着下唇“嗯”了声。
看起来怪可怜的。
她又转向徐昼然:“不然你把她分数扣我头上好了。”
反正她的分数够低了,也不介意更低。
女生蓦然看向黎礼,满眼不可置信。
黎礼说:“你别担心,我又不拿奖学金。”
想拿也拿不到。
女生心神不宁地攥着书包带,掌心汗意涔涔,低下头轻声:“其实,我刚刚撒慌了……”
黎礼歪头:“嗯?”
“我来自单亲家庭,我爸爸有腿疾,也没什么文化。平时就走街串巷卖水果供我上学,还要填我外婆常年住院费的窟窿。他挑担在烈日下叫卖一整天才挣两百块,而我评上五星荣誉学子,能拿两千的奖学金,多少能减轻他的负担。”
“所以,所以我才不想被扣分......”
匡植嗤了声:“那你就别违纪啊。”
低头翻翻违规记录:“你这月迟到的次数,都快和黎礼持平了。”
“我想报名插画学习班,但学费蛮贵的,我不好意思向爸爸伸手,所以找了份在快餐店的零工。我还没满十八,老板怕被查,只能给安排夜班。”
“迟到那几次都是因为拖班到凌晨三点才回家,我实在太困太困了,不是故意晚到校。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在陌生人面前剖析这些私事,女生有些难堪地别开脸,眼眶微红。
心硬如匡植也没忍心再诘责,看向徐昼然,眼中的意思是要不算了吧。
徐昼然却说:“不行。”
匡植把笔塞进她手里:“我们只看结果的,写吧。别抗拒了,再抗拒毛选涟就要来了。”
黎礼拍桌而起:“徐昼然,你就当我这个月迟到五次,别记她。”
徐昼然看了她一眼,没有搭理。
匡植说:“你省省吧,一个月迟到五次要全校通报批评,记过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