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昼然一手抓着锁链,一手将黎礼护在怀里。
千米上空,寒气沁人肺腑,阳光从云隙洒下,山野啁啾鸟鸣和着心跳,仿佛要破胸而出。
“黎礼。”
黎礼还沉浸在即将要英勇赴死的悲戚中,一个劲往他怀中躲,没听到。
徐昼然低下头,缓缓抬臂,手轻拂过她额发,插入耳后发间,声音略哑:“黎礼,看我。”
黎礼觉得痒,终于注意到了,偏头躲了躲:“你干什么?”
她仰头对上他的视线,紧张地眨眼,“是不是头上有虫子?”
“没有。”
她略宽心,又在一波猛似一波的疾风中吓到脸色煞白,手紧紧攥住徐昼然衣领。
脑海不受控去想假若坠亡的惨状,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过了好一会才想起来问:“我在看你了,你要做什么?”
总不能是和她坦白其实会轻功,可以瞬间带她下山。
徐昼然眉睫低垂,因为背着光,眸色很深:“你刚刚说,还没等到我喜欢你。”
黎礼点头。
“我——”
“我爱你,无畏人海的拥挤,用尽余生的勇气,只为能靠近你,哪怕一厘米……”
“……”
徐昼然闭上了嘴,唇线绷紧。
是谁他妈在海拔几千米的高空索道上放歌。
他深吸气,带着满腔燥意往声源处看去。
“看了太多情人分分合合,爱其实很脆弱,像温室里的花朵……”
歌声孜孜不倦地往外泄,嘹亮高亢。
汪得冲锋衣登山裤,上下加起来八百个口袋。彩铃响了好久,才在他翻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后戛然而止。
“两个学生找到了,栈道第二段附近,都安全,马上下来,好的好的。”
挂掉电话,汪得扶着块凸岩仰头,探究的目光如刺般落两人身上:“你们俩……干嘛呢?”
好不容易顺利带学生出栈道,清点人数发现还少俩,他左等右等不见踪影,又折返来找。
老远就看见俩小黑点杵着不动,走近一看,居然在这深情相拥。
和他搞地下恋和游击战是吧?
黎礼低头看一眼,头晕目眩的失重感再度袭来,两腿发软。
徐昼然搂住她:“她恐高,不敢走了。”
“这样啊。”汪得疑虑打消。
就像溺水的人会抓住一切可借力之物,恐高之人抱着同行人不放手也很正常。
他鼓励黎礼:“没事,下来的时候别往下看,不要觉得自己在高山上,想象下一步就是平地,放轻松,你可以的。”
徐昼然笑:“你平时不是干什么都天不怕地不怕么,拿出那样的气势来。”
他抓过她冰凉的手,“我就在你后面。”
徐昼然的体温递来一点温热,好像陡然催生了勇气。
黎礼眼一闭。
拼了!
有惊无险中攀下垂直栈道,臆想中的状况没发生。反倒是出栈道没多久,被什么东西绊一跤,手机滑进悬瀑下的水潭。
她挽裤腿正要下去,肩膀被按住。
“我去。”徐昼然瞥她一眼,“平地都能摔,进水还了得。”
本来不说后半句,黎礼应该感动,说了倒把她的不服输的劲儿给勾出来,摩拳擦掌要去。
汪得赶紧把人拉住:“这水清,所以外头看着浅,实际要深得多。”
他手比划到腰:“水位起码在这。”
又比划到脖子,煞有介事,“你进去,在这。”
“……”虽然往夸张了讲,也成功劝退黎礼。
万一真一语成谶,徐昼然就不光要捞手机,还得捞她这个人。
好在手机被一蓬水草兜住了,没滑到最深处,徐昼然顺利捡出,甩甩沥干水,随手按下侧键。
手机亮起,屏幕跳出香蕉logo,随即又暗下去。
汪得对电子产品有研究,拿过手机,被灼烫机身蛰了下,正反面翻翻,还给黎礼:“主板进水了,别再开机了,回去找维修点看看。”
“换主板是不是很贵?”黎礼问。
黎斐上个手机也是主板报废拿去修,结果老板报的费用快赶上市价了。
“你买banana care没?”
黎礼摇头。
汪得挺惋惜:“那真不如买个新的,但你家长估计不会同意。”
黎礼丧气点头。
徐昼然慢悠悠说:“没事,她有小金库,五万够买好几台了。”
黎礼猛抬头:“你怎么知道?”
没等他回答,警觉道,“是不是那天你来我家,偷偷潜入我房间看到了?”
“……”
他会?
“悬崖之上,”徐昼然扯扯唇角,“你发表临终宣言的时候。”
声泪俱下交代了很多,事无巨细,就差把她家入户密码和银行卡密码告诉他了。
黎礼:“……”
汪得领着队伍回营地。
晚上安排烤肉,大家在天幕下搭好焚火台,火熊熊燃起,烤架上的肉滋滋作响。
佐餐的除了汽水甜点,还有露天电影。
银幕拉建起来,汪得在选片上犯了难。
男生叫嚣着要看刺激的,片库里一闪而过横陈沙发上的女性胴体。
口哨声响起,有人说:“没意思,全片上下就这一幕裸的。”
华臻翻了个白眼:“泰坦尼克号,这么经典的爱情片,那群臭男生眼里就看得到裸体,低俗!傅绡你说是不是?”
傅绡目光都没往银幕瞟,专注烤肉。
华臻扭头继续找认同:“黎礼你说呢?”发现身旁的位置不知何时又空了。
江岸跟个大爷似的,带着小弟祝关楷游街,碰到烤好的肉就掳一串。
晃着晃着就到了高二的场地,焚火台前三人在忙碌,帐篷大敞,里面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