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才回头来大概看了眼她这两日身处的阁楼。阁楼被茂密的植物围绕着,独独而立。
只得一时的走神,便赶紧追上那抹还没有走远的黑色背影。
在阁楼背窗的位置一道长长的暗灰错落石子路横穿过密林,萧彻走得不快,卫令姿就这样紧紧跟着他就着石子路一直走。石子路的尽头便是密林的尽头,绕过一座横亘前后的假山,眼前一切便变得开阔敞亮。
此时所见的廊桥曲水、假山化池都不禁让人感叹一声精致婉约。将自然山水以紧凑荣密的风格纳入园中,搭配园中建筑格局,相互对比映衬其美。
迂回路转、浑若天成,这是标准南方园林的风格。这样看来阁楼离这片建筑并不远,只是因为以阁楼轩窗的视角只能看到另一面的密林,她才会觉得自己是待在一处人烟罕至之处。
进入眼前这处名唤“胶香堂”的厅中,入目便是头顶匾额上写得苍劲有力的四个字,东瓶西镜的摆放方式更是彰显了主人家的陈设讲究。
这走来一路都看得卫令姿有些恍惚:“渝州城中竟有这样富庶的商户!”
卫令姿这声没由来的感慨恰好落到了萧彻耳中,萧彻回过头挑了挑眉:“哦?怎么瞧出来此处是商户之家?”
卫令姿视线往上移,正对牌匾之上“行止由心”四字:“家有千金,行止由心。”
精美贵重处见雅致,这处园林显然是名家手笔。这一路虽有侍女经过,却一直没有卫兵巡守,显然这户人家没有官僚背景。
“真聪明。”萧彻坐到厅中正座,冲着卫令姿道,“过来。”
同时,厅外一个个端着菜肴的侍女挨个往桌上布菜。
卫令姿狐疑看了眼桌上的菜。想来在梁国宫中四年萧彻受康华宫的膳食影响真是不浅,这一桌的菜多数都是她喜欢的。
卫令姿的手覆到肚子上,双脚不争气地往桌边靠。
萧彻将筷子送到她眼前:“其实,一个小小渝州本不值得我亲自来一趟。”
他的指节白皙修长,根根分明,甚是好看。
“想来是这户人家很特别了?”顺着萧彻的思路,卫令姿忍不住好奇。
几年内,周国军队攻城占地所向披靡,渝州城不过邯都近处一个小城,竟能让一国之君亲自下榻。
接过筷子,卫令姿侧头觑了眼萧彻,似与昨日不同,萧彻方才同她讲话都没有自称为“朕”。
萧彻似笑非笑,意味未明。
“我大周军队连连捷报,以致多地兵讯刚至,梁国的驻城兵便溃不成军。乱局之中,守兵弃城而逃不足为奇,雄师入主不足为怕,可怕的是许多穷凶恶极会趁城中空虚将此视作避风作乱之所,引得人人自危。”
“更多的时候,是我大周兵马未至,城中便已人心恐慌,夺财掠粮,不扰自乱。”
“这户人家姓聂,家中几代都在渝州经商,在前州府带着驻城兵离开当日便集合城中富户组织护院成立护城队,撑到闻不休的兵来接管,才不致让渝州城乱成一团。”
“闻不休接手时城中一片安宁,他呈上的军报中赞此情形‘诸年未曾一见’,我心中好奇,才特来渝州。”
这样说来,渝州……是她梁国的弃城。
卫令姿听后惭愧之余对这户人家的作为不免心生敬佩:“生死关头,心怀一城安危,确实大义。”
萧彻将他周围的几道菜推到卫令姿面前:“大义之人太少,说到底自保才是人性本能。”
听着萧彻意有所指,卫令姿忍不住问道:“你想说什么?”
萧彻狭目淡淡扫了一眼卫令姿:“不急,等你吃饱我再同你说。”
她手中的筷子滴油未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