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知晓这件事的当日,回到府中便将柳不寒一顿打,夜里又丢进柴房不管不问。
国公与柳皇后都已经逝去多年,二皇子在宫中最不受待见,人人避之不及,而这时候自己的儿子偏偏要凑上去。
本家便罢了,国公亲子尚在人世,国公府的人有底气从不避讳,但他这个旁支不一样,被冠以柳姓却不受国公柳家庇护,巴不得离二皇子越远越好。
柳父的愤怒并非是担心自身受到牵连,更多的是将在柳家受到的所有不如意发泄在这个庶子身上。
这是柳不寒第二次被父亲关柴房,却不再如从前那般抱着自已哭一夜。
第二日一早,他离开了柳家。
自出生起,父亲便厌恶他,嫡兄便赢了他。柳家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迈出柳家大门的那一刻,他便下定决心不再回来。他不要父亲看见他,他要让父兄、让柳家所有人仰望他。
离了柳家之后,他连带着与国公府柳家也不再来往。父亲与嫡兄在国公府说了些闲话,反倒使得这个从前微不足道的庶子传开了声名。
后来二皇子离宫开府,柳不寒便成了二皇子府长史。
他早已认定要助赵云奕夺嫡,最初只是为了辅佐皇子证明自己,为了在柳家人面前扬眉吐气。
但后来,就连他自己也要逐渐忘记了初衷。
为了能够达成最终的目的,他深思熟虑之后,选择了一条极端的路。很险,但很快便能见到成果,他相信赵云奕能够做到。
回到临安之后,赵云奕一直在查北境之事,后来更是重新找起泄露军情的人。柳不寒主动从他手中接过了这一要务,并非是要为自己隐瞒。
他清楚地知道,一旦真相浮出水面,等待他的是什么。但这一切在达成目标面前,都不重要了。
柳家人如何看他,也不重要了,柳不寒想。
他放过自己了。
写完认罪书最后一笔,柳不寒搁下手中的笔。
他有预感,最后的时候将要来临了。待到赵云奕成功之时,他会将这一封认罪书,亲自交到他认定的天子手中。
他将认罪书装好,目光无意间掠过某处。
桌边上摆着一碟糕点,是香融送来的。她红着脸说是自己午后跟秦姨学着亲手做的。糕点软糯香甜,就连短了一截的兔耳朵也显得格外可爱。
圆圆脸的姑娘还以为将自己的心思藏得很好,殊不知早在许久之前便被柳不寒看穿。
柳不寒眸中不禁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又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了她的名字,笔尖却在下一刻顿在空中,许久之后缓缓放下。
罢了,往后再说吧。
泄露军情乃是重罪,待到认罪书交予赵云奕,他大约也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到时也不必叫她知晓。徒增伤悲罢了。
柳不寒看着纸上写下的两个字,轻叹一口气,起身迎着晨曦走出了屋子。
今日春猎,只怕要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