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悄然吹来一阵晚风,树叶婆娑月影摇晃,长廊悬挂的风铃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打破了这份沉寂,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逃避。
既然他不愿说她也就不再问,所以这场对峙司柠率先败下阵来:“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的样貌。”
止淮似是轻松地笑了笑:“样貌较丑,不方便见人。”
“是吗?”司柠蹙了蹙眉头:“这有什么,不是有句话是这样说的,身体发肤受于父母,你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干嘛要把脸遮起来?”
“怕吓到别人。”
“真的假的?”司柠满脸不信地凑近他看,更加好奇:“你让我看看,没事,你丑我又不嫌弃你。”
止淮笑着戳着她的额头将她推开:“别闹。”
“我没闹。”
她又凑上来,这次更近,近到止淮脑子瞬间空白,愣住不忍将她推开。
她总说他的身上有股木质沉香的味道,一接近便能闻到,可她又何尝不是,靠近时,独属于少女身上淡淡的花香便侵涌而来,不似安神沉香的浓郁厚重,清新的,淡雅的沁入心脾。
而此刻,木香沾染着花味,一呼一吸间相互萦绕。
司柠的脸近在咫尺,她盯着止淮的眼睛,似要将他从里到外看清楚。
她眼神清澈,比院中的清泉还要干净,止淮能从她明亮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影子,晚风不停,吹乱她的发丝,欣然挂在她睫毛。
受到蛊惑一般,止淮不自觉抬起手,极轻极缓地替她拨开头发,目光落在她嫣红娇润的纯。
她微微眯了眯眼,有些疑惑却带着狐狸一般的狡黠,语气确信:“你骗我。”
止淮一怔,不动声色挪开眼。
司柠稍稍坐直,非常有道理地分析:“从你露出的眉眼和轮廓分明的下半张脸可以看出。”她甜甜地笑了起来:“你肯定很好看。”
止淮歪了歪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看不出来,百花谷少主原来是个颜控。”
“谁说的?”
“你表现出来的。”
“怎么会?”
“刚刚你笑了。”
“我没有。”
“你有。”
“……”
司柠乖乖坐回椅子,撇了撇嘴:“那又怎样。”
“是不怎么样。”
同样的夜,不同的地点,一场间隔近二十年的交谈悄然开始。
桌上已空了三个酒坛,两人皆是半醉半醒的状态,彼此较劲似的不断往杯中倒酒,直至耗尽第四坛酒。
萧炎仰头饮完放下酒杯站了起来直视着他,神色痛苦:“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请你告诉我。”
曹昀植目光没有焦距的盯着眼前的酒坛,回忆起那些他不愿提及的事情:“当年你走之后,苏荷便四处寻找你的下落,她独自一人跑遍了宣城所有的地方,问遍了你所认识的人,直到第四天她才知道你被家里人带了回去。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她病了一段时间,如他们告诉你的一样,郁急攻心,人很快就消瘦下来。”
他饮下杯中的酒,继续说道:“直到有一次,我去探望她替她诊脉才发现她已有两个月的身孕。那时她的身体状况特别差,根本没有能力支撑起腹中的孩儿。我劝她把孩子打掉,可是她坚决不要,她说她会尽快调整好身体,求我一定要保全她和你的孩子。”
听到这,萧炎平静地坐了下来,可眼眶中却一直有泪水在打转。
“我答应她了。”曹昀植笑了笑:“我给她开了特效安胎药,她的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他脸上的笑容收回,有些难受:“可是有一天早上,我去看她的时候,她平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走近才发现她呼吸薄弱浑身僵硬身体还微微结霜,我用尽所有的办法救她,可她就是没有醒过来。”
“直到最后没有了呼吸,我眼睁睁看着她离去。”
有时候,他真的在想如果当年是他先走进那座荷花池,会不会一切的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他们二人一见钟情的时刻,其实曹昀植就在不远处。师弟被训之后出走,他不放心跟在他身后,也随着他走进了荷花池,同样的,也见到了那位宛若天神下凡一般的女子。
萧炎早已泣不成声,而曹昀植眼角也有辛酸的泪水掉落。
“之后我便四处游荡,最后回到了曹家村,直到前些年我遇到了止淮,他发病之时和苏荷的症状一样,不过没有她严重,我只能用一些外在方法抑制住他体内的毒,依旧不能根治,好在有你,你救了他。”
这一次的谈话以两个人醉倒结束,直到萧炎宿醉醒来,早已不见曹昀植的身影,一如他时隔多年突然出现,现在又莫名消失。
第二天萧炎出事了,有人举报他未经允许私自替他人治病,将皇上身体隐疾泄露给有心之人,萧太医因此被召进皇宫,至于结果还无从得知。
司柠迫切想要知道情况,她进到萧府却不见平时守值的家仆,私自走到里处都没有瞧见人,直至一处有蓝紫色鸢尾花的庭院中才瞟见人影,那人衣着简单华贵,头发一丝不苟束起露出威严的眉目,他端坐在凉亭之下,姿态随意腰板却挺直,举手投足之间透露着一种目视一切的从容。
不得不说的一点是,那人饮茶的动作和神态倒是与那个抛下百花谷和亲闺女跑去游玩的亲爹挺像。
司柠远远地问他:“你有见到萧太医吗?”
那人被打扰到,不悦的皱了皱眉头,他冷着脸转过头来,看到司柠之后脸色又变得缓和,语气亲昵和蔼:“没有,你找他所谓何事?”
司柠:“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听说他犯错被皇上召进宫了,过来看看。”
“他犯错了?”那人疑问。
“你不知道?”司柠惊奇,她快步走到这人面前,一个都能坐在萧府饮茶的人,居然不知道萧家家主出事了。
那人悠容抬手指了指桌前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待司柠坐下,他为她沏了一盏茶才问:“萧太医犯了何错?”
她当即便反驳:“萧太医才没有错呢,错的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