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曦,休憩一晚的人们早起忙碌,一抹鹅黄色的身影格外突兀地从厨房出来,她手里端着东西脚步飞快直奔潇湘楼顶层,如昨日所说的一样,司柠大清早便端着药来敲止淮的房门。
“止淮,你在里面吗?厨房那边已经把药熬好了,你该喝了。”
没人回答。
司柠又敲了敲门,其实她更想踹门进去,但是这大早上的,姑娘家家还是要有点礼貌,不然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不太好,而且也不能愧对谷主十多年的教育。
“哎,你不会还没醒吧?这都什么时辰了你居然还在睡觉?”
“止淮,快醒醒,药可不能停啊。”想到昨天那么闹腾他都没有听见,司柠提高了音调,连拍门声也加重了几分。
她侧耳隔着门缝往里面听,没有任何动静:“你是睡晕过去了吗?”
“还是说你想要以这种方式躲避喝药?我告诉你,没有用。”
“你最好快点起来,不然我就……”
“哐吱~”门被打开,止淮一袭玄衣站在她身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小片白皙脖颈,黑与白的对比更加强烈,衣服凌乱褶皱,俨然就是刚从床上爬起,来不及整理。他看向司柠的眼神疲倦带着一丝幽怨,脑门上就差写着扰我睡觉者该诛七个大字。
“喝药。”司柠才不管他的起床气,将药抬高端到他眼前。
止淮极度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想要揉一下发涨的额头,却被面具阻隔,他轻扯嘴角勾起微笑,将过长的袖子卷起,接过她手里的药碗一饮而尽。
因为药材众多,辛、甘、酸、苦、咸几种味道搭配在一起,味道出奇的让人难以下咽,那股难以言喻的独特苦涩蔓延唇舌,止淮紧闭上眼睛整张脸失控地皱在一起,消化带来的各种不适。
唇瓣被什么东西抵住,感觉到一股甜腻没入齿间,止淮掀开眼眸,水光氤氲朦胧地看向她。
司柠将蜜饯抵在他唇边,丝毫不觉该举动有多逾越亲密,她眼神带着纯真无辜,勾人却不自知,嗓音清淡冷静:“吃啊。”
止淮机械地张开嘴巴,任由蜜饯进入嘴里,甜味入侵肆无忌惮地掩盖掉苦味,甜腻快速蔓延从唇舌直至心脏,扑通扑通,黑暗痛苦的一块出现了一丝光亮,无限生长。
他尝过号称这世间最甜的蜂蜜饴糖,却仍不及此刻这一块小小蜜饯。
司柠拿过他手里的碗,给他塞了个纸盒:“这个是我刚刚去市集上买来的蜜饯,你要是真觉得这药难喝就吃一块,虽然抵不住苦味,但好歹能掩盖掉一些,也不至于让你那么的痛苦。”
止淮怔然,内心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他没有说话,如清冷深海的眼眸静静地望着她。
司柠挑了挑眉,当他没睡醒意识神游,伸出手指戳向他肩膀让他后退,可止淮却跟她较劲般纹丝不动。
她叹了口气,有些不耐地在他面前摆了摆手,您倒是往后站站。
看到她的动作,止淮不明所以往后退了一步。
司柠左脚踏过门槛 ,两手各扒一门:“你接着睡吧,我走了。”说完贴心又无情地将门关上。
门缝有缕光线透进,毫不遮挡地展示着它的锋芒,丝丝冉冉映射在他眼眸,下巴,胸膛。细小尘埃暴露,自由漂飞游荡在屋内,落在地面,落在桌椅,落在他发梢。
他就这样静静地,静静地,站了好久好久。
小瑜一直在潇湘楼下等着,见司柠走下来后接过她手中的碗。
看到他,司柠随口问了句:“怎么今天是你?小羽呢?”
“不清楚,昨夜郎主跟他交代了一些事情,随后他便出去了。”
“昨夜出去的?”
小瑜被这反问的语气弄得有些迟疑,说话都有点磕绊:“对……对啊。”
“都那么晚了还要让别人出去办事,你们郎主可真会折腾人。”
“你找他有事?”
司柠点头:“是有件事要找他陪我去,不过我自己也可以。”
“我也可以陪你去的。”
“那不行,你得留在这督促止淮喝药。”
“好吧。”
止淮被吵醒之后便再无睡意,他拆开手中的纸盒,各种蜜渍果脯凌乱呆在里面,塞得满满当当隐约有掉出来的趋势,桃、杏、李、枣分明各有其色,混在一起竟有些分不清楚,但还是能看出桃要多一些。
他嘴角极缓的抿起淡弧,困倦混沌的眼睛变得清明:“她对于桃子倒是一如既往的偏爱。”
止淮将蜜饯放在桌子上,自己则在一旁坐下,玄色里衣层层叠叠覆盖椅子,止淮摘下面具露出光洁白皙的脸庞,棱角分明透着冷俊;眼眸乌黑深邃,此刻却多了丝困惑;眉毛浓密,鼻梁高挺,几缕乌发飘落一侧,透露着慵懒气息。他抬起修长的手无意识地轻揉额角,心里有些许烦躁,让人好生不舒服。
他起身推开木窗,阳光和微风倾泻而入,清晨的蕴真酒坊里院,花草树木,溪水游鱼一切都是生机勃勃的景象,而他却被一抹鹅黄带走目光。
似是衣裙太长亦或是行动不便,她两手提起两侧裙摆莽撞地往外跑去,跑步的动作显得十分愚钝,丝毫没有小狐狸那般优雅,这是止淮的当下反应。
若是此刻司柠回头往上看,便能瞧见她梦中最好奇的那张兔子脸究竟是什么样。
很快,那抹身影便消失在院中,止淮呆愣在原地,内心那股烦躁再次强烈翻涌。
他关上木窗走出房间,推开一旁书房,走到桌边铺纸、研墨、提笔、挥毫,动作行云流水,白麻纸上出现他瘦劲清峻的字迹:“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司柠午后回来时便碰见小瑜抱着一堆写满黑色字迹的白麻纸迎面走来,她叫住他:“你这是要干嘛?”
小瑜侧过身子面向她:“郎主今早练字。”他示意司柠看他抱着的这一堆:“写了这么多没地儿放,让我搬到库房。”
“他中午喝药了吗?”
“喝了,我刚端过去,他二话不说就喝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