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慢坐。”话音落下,她便退出堂屋。
“随意坐吧。不必拘礼。”袁哲望着四娘的身影呢喃一句。
孟谦和海然落座,却仍然拘谨。他们料想袁哲一定带着旨意而来,随时准备跪下接旨。
袁哲长舒一口气,这才安定心神,说明来意,“此行而来,一是接三皇子回宫,二是劝二位赴京都上任。”
海然与孟谦相视对望,愁眉紧锁,孟谦焦灼追问道,“旨意已经传来?”
袁哲抬手安抚,“两位不必惊慌。陛下未曾降旨,只是……”
“只是什么?”
袁哲轻抚灰髯,吞吐一句,“陛下有此意向,还望二位斟酌。”
海然摇头,“我等才疏学浅,难堪重任。”
“大人要明白久居一位,即便无功无过,依然是危险啊!”袁哲端起茶杯,轻饮一口。他望了孟谦一眼,“你……我就不用再劝了吧?此次入宫封赏,定会留在京都,没猜错的话是要接替你兄长在工部的官职。”
孟谦蹙起浓眉,眼角含泪,“兄长可有寻医问药?”
袁哲摇头叹息,“御医李彦已经诊治过了,只道是无方可开……”
孟谦闭上眼睛,两行泪水顺势落下。
“对了,我还一直未曾见到三皇子啊。”袁哲东张西望,“皇子人在何处?”
四娘将孟镝领到堂屋,袁哲慌忙戴上乌纱,朝着孟镝跪拜。孟镝满脸惊异,只见孟谦和海然随之跪地,俯身叩拜。他慌乱地上前扶起他们,“爹,海然大人……”
孟谦蹙眉摇首,“三皇子,你是皇子,我等为臣,不可乱了尊卑……”
他唉声叹气,星目里尽是惆怅,扭头望着四娘。四娘欲俯身叩拜,孟镝箭步冲上去扶起她,“娘……”
四娘小声耳语,“你要记得,你是皇子,不得再像从前一般称呼我们,否则大家都有不敬之罪。”
袁哲跪在地上,举手施礼,“三皇子,老臣袁哲恭迎皇子回宫。”
“我不走。”孟镝满头大汗,扭回身来席地而坐,“这位大人请回吧。”
袁哲瞠目结舌,转头望着孟谦,目光焦灼,示意接下来如何是好。
孟谦再度跪地,孟镝也跪在地上,星目里泪光凛凛,“爹,何以至此啊?”
“三皇子,你是皇家血脉,应当落叶归根,还望皇子随大人回宫。”
“爹!”孟镝的声音愈发沙哑,“娘!我说过,我不走!”
袁哲见状,起身说道,“海然大人,我听闻有个陆师傅医术高明,起死回生,医好皇子的寒病,可否带老臣前去拜访啊?”
海然领会其意,“大人,随我前来。”两人快步走出堂屋,离开孟府。
堂屋里,一家三口缄默良久。
孟镝席地而坐,眼眸低垂。四娘与孟谦相望,摇头叹息,孟谦盘腿坐在孟镝身旁,四娘缓缓走出厢房小心将门掩上
“你终究要回到属于你的家。”
“我若就是不走呢?”孟镝抬起头,望着堂屋外的梧桐,阳光洒满庭院,地上的树影斑驳。
“我也要入京都为官了。你若还执意不走,恐怕我到了京都便要获罪!”
孟镝扭头望着孟谦,那鬓角仿佛又添几层银霜,眼角沟壑愈发深重,“爹,你也要走?”
孟谦点头,“是啊,方才袁哲大人已经告知于我,此番我要赴京上任。”
“为何?”
孟谦浅笑几声,“为何……哪里追问得到究竟为何,不过都是无可奈何!”他望着孟镝的哀愁,挤出一丝悲悯的微笑,“孟镝,我说过了,你将过去都忘了吧。”
“忘了?”少年泪红眼眶,他想起高山流水,红果青木,那么多美好而快乐的夏天,还有那几度涌在喉咙的爱意,想起那杏眸朱唇,明艳曼妙,他如何忘得掉,那是生命里的光,忘掉了,就只有暗夜无涯。
“你忘得掉吗?”少年落泪。
孟谦俯首,心里明白这是为难,可人生就是如此艰难,又当如何呢
“三皇子……”
“别这么叫我好不好?”少年按捺不住满心哀怨,他不知道如何诉说自己的委屈,“爹……”
孟谦轻抚少年的肩头,指着窗外说道,“你知道陛下手谕召你回宫,眼下车马侍从都聚在门前,你我谁人敢违抗圣命?”
“我敢!我不回去!”少年清清嗓子,声音愈发响亮。
孟谦厉声阻拦,“住口!”
少年听见孟谦第二次冲他发怒,他想起上一次对着遥远的北方叩拜□□的黄昏,心中恍然,原来一切皆有因果。
“你知不知道你若抗命,多少人要杀头啊!包括我和四娘还有孟然!”孟谦道出利害关系,听得少年一阵迷茫,“是我抗命,与旁人何干!”
“你是我等抚养长大,如若违抗圣命,便是我等教唆之罪。到时候,为你抗命而死的人不计其数!就连今天门口的一班人马,也难逃其咎!”
少年哑然,他知道爹不会骗他。
“你记得,方才你跟袁哲大人说的话绝不可以再说一次!”
少年轻轻点头,他不能害那么多人丢了性命,更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害了爹娘和兄长,“我知道了。”此刻,他方才领会爹说的那句“人生多的是身不由己”是何等悲凉的体味。成长便是领会人生之艰难的道路,可惜那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一旦走上去,你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四娘端来一碟冒着热气的核桃糕,“吃点东西吧,这几天都没好好吃过饭。”
孟谦抬眼相望,满目悲伤,四娘轻轻点头,意在她明了夫君心意。
孟镝低头尝了一口核桃糕,糕点越是香甜,心中越是酸苦,眼泪胀满眼眶,喉咙再度疼痛,他咽不下那口熟悉的香甜。
四娘怜惜,倒了一杯清茶递给孟镝。
孟镝放下核桃糕,抬头望着四娘。
四娘轻抚他的额头,“如今,你的亲娘赵妃也在盼你回家。这生身之恩,你不能枉顾。这就随袁哲回去吧。”
孟镝哽咽,低头问道,“爹娘可与我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