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动身子,灵儿小心扶着他,孟谦和四娘劝道,“孟镝,不必转身。”
孟镝还是转过身来,师父贴完肩上最后一贴膏药,灵儿将衣袍披在他身上,四娘伸手扶着他,一脸疼惜,“躺下歇着吧。”
孟镝望着爹娘一脸愁容,坐直了身子证明自己并无大碍。他喝完汤药,就将今日集市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讲给爹娘。孟谦听罢,忧思更重,与四娘对望一眼,“你说那壮汉叫什么名字。”
孟镝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力大无穷,善用重拳,左腿力量最重,劈裂一块石板。”
孟谦心道好险,看见床边搁着那只羊皮水囊,指着水囊问道,“这便是你擒住他的绳带?”
“是啊,爹,今天还好有这只水囊,不然我可能就被他掐断脖子。”
四娘心中一颤,眼泪跟着打转,“孟镝啊,以后再不许和人争执。你明知那人虎背熊腰,为何与他大打出手,怎么不知保护好自己。”
“娘,那人蛮横跋扈,我不能见死不救啊。爹,你教过我的,腿法拳法皆是伺机而动的心法,我用到了。虽然他有力气,可我也知怎样取长补短。”孟镝不忘将自己的心得告诉爹,那是他最为自豪的事情,“学武能强健体魄,可若还能惩恶助人,岂不更是好事。”
孟谦不觉得这是好事,他猜到了这好斗之徒是谁,扭头问了陆云乾孟镝伤情如何,寒病又如何。
“我已检查伤势,未曾伤了骨头,只是伤了经络,活血化瘀便可。寒病无碍,他今日已经喝了汤药,大人放心。”
孟谦点点头,“多谢陆师傅。”
陆云乾说道,我看天色太晚,不如让孟镝先在这厢房住上一夜。待到明天,再接他回家吧。
孟谦点头,说得是,有劳陆师傅了。孟镝同爹娘道别,便侧身躺下休息。灵儿和陆云乾送孟谦四娘出门,僧人恰巧也走出房门行至庭院,陆云乾赶忙挽留,“师傅,天色已晚,今日不如留宿我家厢房,明天清晨再赶路吧。”
孟谦打量了僧人一番,“敢问师父是哪座寺庙的高僧?今日又去集市做甚?”
僧人顶礼,“贫僧来自清水岩庙,法号了缘。今日接到庙里方丈之命,去集市买些干粮,不想遇见那条红鱼流下血泪,便去买来放生。那位功夫一流的施主还借给贫僧一钱银子,待贫僧改日归还。”
孟谦呢喃,“清水岩庙,方丈可是法源师父?”
“正是……”
孟谦再问,“师父可是接到要去京都的消息,所以采买干粮备用?”
僧人点头,“正是……”
陆云乾疑惑,“孟大人,云州和京都因为水灾停了航船,许多材料迟迟运不到南郡,修桥之事一直搁置。如今大桥不通,南郡无船,这清水岩庙的师傅们如何去得京都啊。”
孟谦眉头深锁,“陆师傅有所不知,京都早已飞鸽传书,通知南郡太守海然大人尽快修缮渡桥,务必在下个月初八,送清水岩庙的师傅们出发京都。”
“何事如此急迫?”
“□□年老体衰,卧榻已久,陛下召唤各地僧侣前去京都藏经阁,道士前去京都祈福坛,为□□消灾祈福。”
“那渡桥下月初八怎么修得完啊。”陆云乾深知此事困难。
孟谦叹气,“如今材料紧缺,渡桥定是修不好,如若武王怪罪,便也只能领罪了。”
四娘方才明白近些日子孟谦如此繁忙的原因。回家以后,两人毫无睡意,四娘掌起堂屋的灯火,悉心问道,“大人,要不给我兄长写信,让他替你求个情。”
孟谦摇头,“前日我兄长孟回也飞书告知我,陛下格外重视这次祈福消灾的仪式。如若袁大人贸然求情,恐怕会受牵连。”
四娘咬了咬嘴唇,“可不论怎么样,你同海然也曾追随□□多年,陛下总不能因这渡桥一事将你们全都治罪吧。”
孟谦苦笑,“你可记得严商和苏南,他们二人功勋岂不更为卓著……”孟谦没有说下去,他摇了摇头,“过往已逝,而今君臣之礼怎能逾越,圣命难违,如果只有南郡未能将僧侣和道人送至京都,恐怕即使武王不想降罪,也无法跟满朝文武交代啊。”
四娘望着灯火呢喃,“这些年,我们在南郡虽说辛苦,但日子过得平安,本以为可以一直风平浪静,没想到终究还是起了波澜。”
孟谦拉着四娘的手,“车到山前必有路,再说,孟镝寒病还未痊愈,京都许是会念及此事……”
四娘哽咽,“会吗?孟镝这寒病十年有余,你每月都给京都呈报他的病情,京都可曾有过一次回复?萧国宫廷许是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孟谦摇头,“天家虽不近人情,可赵妃怎能抛下骨肉不管呢,你可还记得她当年撕心裂肺的离别不舍。”
四娘了然,“赵妃自是牵挂,可她身处后宫又怎敢贸然行事。如今,孟镝寒病未消,南郡渡桥未通,就算赵妃牵肠挂肚,又能如何呢。况且,她还需照顾五王子和小公主。”
孟谦点头,“正是,赵妃兄长赵括大人去年便传书于我,说孟镝寒病痊愈,他们自有安排。想来他兄妹二人已有准备,不过也是在盼望孟镝早日痊愈,他们早日团圆吧。”
四娘莞尔,“或许是祸福难料吧。孟镝的寒病经不起冷冬季节,我们方能远离京都,留在南郡。如今想来,倒是应当感谢孟镝,留在这里,是件幸事啊。”
孟谦明了四娘心意,“风调雨顺,四季如夏,我也觉得这是幸事。”
孟谦熄了灯,却是辗转难眠,渡桥重担压在心头,安睡不得。四娘知道他心中苦闷,轻抚他宽厚的肩膀,泪眼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