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听到身后的动静,陆璘回过头来。
施菀立刻低下头去,呐呐道:“夫君……回来了?”
“嗯。”顿了顿,他问:“有事么?”
施菀连忙说:“前几日下雨,母亲担心你这儿冷,交待我给你送张被子来。”
“母亲多虑了,这些事绿绮会安置好的。”陆璘说。
施菀一时无措。
原来,绿绮也知道他今日回来啊……也是,那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丫鬟,当然知道。
她拿着被子,站在院中,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也到现在才想起,之前想好的话都忘了。
半晌她才道:“那夫君还要吃点东西么,母亲之前吩咐我准备些吃食,我让人做了……”
“不用了。”陆璘说。
随后不待她说话,他便回道:“你回去吧,我这里有人,不必你费心。”
他语气仍是那样疏淡,说话也还算客气,但施菀知道,那只是他修养好,其实他是有些不耐烦了。
她到这里来,打扰了他。
这时,她有些后悔要自己亲自拿这被子,此时她与自己手中的被子一样多余。
当时是怎么想的呢?她偷偷打着小算盘,只带一个丫鬟,由丫鬟提灯,自己拿被子,这样将被子给他时,可以顺势亲自替他整理床铺。
但她向来是愚钝的,这种小算盘一直都是自作聪明,从未成功过。
绿绮正好自房中出来,手上拿着他的披风,见了她,温声道:“少夫人来了?”
显然绿绮是怕他冷,来将披风替他披上的。
绿绮果真体贴,不用她费心。
她不再去看绿绮,低下头道:“那……夫君早些歇息。”说完,朝他曲腿福了一礼。
原本自乡下来的她并不懂这些礼节,但嫁入陆府三年,至少福身她已经学得很好了。
陆璘没看,他已经转过头去。
施菀知道自己确实该走了,再没有理由待下去。
就在她要转身时,他却突然开口:“罢了——”
他看向她,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说道:“东西送来了就放下吧,有劳了,回去脚下慢些。”
施菀内心雀跃,犹如一池春水漾出圈圈水花,她将这欢喜掩藏,低低道:“好。”
绿绮此时过来,朝她道:“夫人,将被子给我吧。”
施菀将手中抱了半天的被子递给她,绿绮柔声道:“夫人有心了,那我将被子拿进去。”说完朝她露出一笑,拿着被子进屋去。
施菀不知道她会将这被子怎么处置,是随意找个柜子扔进去,还是能放到陆璘床上。
大概是前者吧……
为什么她给夫君送被子,会被旁人领情说“有心了”?那不是她的夫君吗?
她无法去想这些事情,因为想起来便会心里发堵,转眼再看陆璘,他又背朝她负手而立看向了天边。
不管怎样,他留下了她的被子,还说让她回去脚下慢些。
他终究是回来了,心里到底是开心的,她轻声道::“那夫君,我先走了。”
“嗯。”他没回头。
施菀最后贪恋地看一眼他颀长的身影,这才转身离去。
夜风更大了,带着些雨后的微凉。
锦心惧冷地缩了缩肩膀,略带抱怨道:“清舒阁的东西比我们这儿好得多,绿绮姑娘又是细心的人,我便知道夫人这一趟是白去。”
作为丫鬟,她说话有些不客气,施菀听在心里,什么话也没说。
她到陆家时,父母双亡,相依为命的爷爷才过世,她什么都没有,自然也不像那些大家千金一样有陪嫁丫头。
是婆婆看她寒酸,便从陆家各处拨了几个丫鬟给她,又从自己身边选了两个丫鬟出来贴身侍候。
她是陆家最边缘的主子,没有孩子,不得婆婆器重,陆璘也不亲近她,锦心不愿待在她这里,的确有些怨气,但人还算实诚,至少她使唤什么都会去做,另一个丫鬟红玉则能躲就躲,不能躲就敷衍了事,从不把她放在眼里。
施菀不擅驱使下人,也不知怎么恩威并济,若连锦心都不听使唤了,她更不知该怎么办。
回到房中,洗漱罢,她便让锦心去睡了,自己坐在床边发呆。
其实今日心里有些难受,但没人去说。
他要回来,她只能由婆婆告知;他不回来,也没人告诉她……
他三个月不回家,回家第一件事却是去王家,不知是为老师,还是为曾经有情谊的姑娘,没有一个人来关心她是不是会乱想……
但好在,他还是回来了,不需要被子,却怕她白跑一趟,还是收下了被子。
一丝甜味在心里蔓延,施菀伸手触向床头的烛光,环绕着那跳动的烛光,感觉到清晰的暖意。
隔天,施菀照例去给婆婆陆夫人请安,侍候她用早饭。
大嫂萧惠贞已经到了,正和陆夫人说着自己一早被肚里的娃娃踢醒,也不知他那么早在做什么,弄得她不得安眠,只得起床。
大嫂娘家是世宦之家,家门显赫,先生了女儿绵儿,现在又怀了身孕,为人端庄娴淑,性情稳重,是陆夫人最喜欢的媳妇。
施菀见过婆婆,又见过大嫂,萧惠贞脸上带着笑,柔声应下,便继续与陆夫人说话。
施菀安静站到一旁,去给婆婆盛粥。
最初进陆府时,她见大嫂待人温和,试图结交过她,想与她亲近,让自己在陆家有个能说话的人。
大嫂每每都会温柔以对,但仅仅只是问候一两句,再不深交。
她终于明白,其实大嫂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那是她的涵养,但只有对婆婆、夫君还有自己的孩子,她才会真正花心思去对待,对于别人,她是不屑应对的。
后来,施菀也曾想接近小姑子陆瑶,却无意听见陆瑶和身旁丫鬟一起笑自己的安陆口音。
再后来,她便放弃了,她终于明白,自己和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们不想了解她,也不愿被她靠近。
所以当性情桀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