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书颔首,如实应声道,“彼时东海王意欲借用的,正是如今蚕食并州疆土的高车部兵力。”
“唉……”到得此时,林羡之不觉悠悠一叹,“胡人之患,已成燃眉大急。”
“昨日里又有零星的广武之战幸存者入城,据他们的首脑所言,高车叛军目下已行军至原平——原平与云中之间的脚程,林家主想必更明白。”
“如今纵然只为林氏的安危着想,府君所欲言明之事,我也绝无推拒之理。”林羡之自然并非颟顸之辈,听得孟琅书这一番陈词,便已然猜透了他的来意,心中亦是有了定夺,“若郡中府库军备不足,林氏一族自当尽力帮扶采买。只是府君想必也知道,林氏在新兴郡根基未稳,如今纵无齐卢二家发难,也未必足以号召所有世家齐心对敌。”
“林家主能有此心,我已是感激不尽。”孟琅书笑道,“届时纵有冥顽不化之辈,也自不会劳林家主再为此费心。”
“哦?听府君之意,好似竟已有了应对之法?”林羡之微微讶异,“并州的豪强世家如今仗着洛都鞭长莫及,早已各自有坐大之意。府君若是仍想这般和风细雨地与他们交涉,只怕还需三思。”
“自然不是。林家主本是知利弊明得失的风雅人,故而我才愿赴宴详谈,这又岂是他们所能比拟的?”
这一番话自是令林羡之大为受用,他不觉朗笑起来,再次提了细颈青瓷酒壶为孟琅书斟满酒,笑道:“我原先尚在疑惑,那些洛都名士当是何等模样,今日见了府君的口才风度,方知京畿之地的衣冠人物,确非并州北地所能及。”
“林家主此言,实在是折煞我了。”孟琅书亦是把盏而笑,与林羡之齐齐饮尽杯中清酒,亮过杯底后,方才又直言承诺道,“林家主尽可放心,我等亦是明白‘杀鸡取卵’终非正道,绝不会借着那大义之名盘剥私库。届时新兴郡若得以转危为安,林氏捐赠物资的功劳也自当上报于含章殿知晓。”
“如此,却是辛苦府君成全我林氏的声名与体面了。”
此刻弦月已上得中天,照得林府之中的花草山石皆是一片不染尘华的柔和清净。空翠馆中,二人自又是将天南海北的名士逸闻闲闲地畅谈了一番,直至案上佳肴已尽、杯盘狼藉之时,方才颇有些依依不舍地起身互道离别之语,各自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