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还真有闲心为官老爷找借口……”
“哎,但如果真的紧缺了……”
苏敬则侧耳听着这些嘈杂凌乱的只言片语,神色却是不觉更凝重了几分。他见得已有施粥的小吏与一旁引导灾民的府兵士兵勉力拨开人群向着那人跑去,便也不觉蓦地举步。
身侧的同僚却是一惊,本能地便打算置身事外:“苏郡丞这是……”
“自保罢了。”苏敬则素来温雅的语调此刻亦是微微一冷,“今日若不能将首罪之人找出,在座诸位的仕途与声名,便都是末路了。”
同僚怔了怔,又见他长眉微锁,压得平日里沉静的眸子也隐有凛冽之色,一时也觉并无阻拦的理由,便索性一叹,不再言语。
而苏敬则见同僚默然,却又是补充道:“此事来得蹊跷,阁下与我、还有今日在此值守的大多同僚‘恰好’皆是自洛都贬谪而来。故而眼下的处境,自不必再由我多言。”
那同僚心下一震,环顾一番此刻四下里焦头烂额的郡府官员后,亦是领会了苏敬则的言下之意——今日之事,多半是齐仲膺的宿敌有意发难,而他们这些初来乍到了无根基的人若打定了置身事外的主意,便少不得要为急于脱开私吞官粮罪名的齐仲膺顶罪了。
思及此处,同僚也顾不得眼下的景况如何棘手,当先一步便向着生事之处急急而去。他这般应对反倒是令苏敬则略微犹疑了片刻,方才举步紧随而去。
那一边灾民们已是议论得沸反盈天,为首生事的青年见得有郡府官员打扮的人在小吏的随行之下匆匆赶来,便也端着粥碗挑衅似的看了过来:“看呐,蝇营狗苟的家伙来了。”
灾民之中虽不乏义愤填膺者,更多的却只是一面挑着粥米中的泥沙一面看着热闹,故而当先动身的那名同僚不多时便已站在了生事青年的眼前。他听得这般讥讽,倒也并不十分愠怒,只是按部就班地问道:“你方才说这几日的官粮中掺杂泥沙的情况愈发严重,可有凭证?”
“凭证?这还需要什么凭证?近日里有多少人正埋怨这此事,你们不会不知吧?”青年讥诮道,“更何况,这粥米中有没有掺东西,一看便知,何苦还明知故问,摆这公正无私的派头?”
“纵然属实,也自当依律令上报,你在此处寻衅滋事,又算得了什么?”
“算得了什么?你们监守自盗,还想诓骗我们遵守什么律令?”青年话语间好似越发激愤,末了竟是狠狠地将那粥米倾倒在地,怒道,“上报?报与你们郡府,只怕第二日我等便要‘无故失踪’了,报与州府洛都?他们早就自顾不暇了!”
同僚急急地退了一步,到底不曾被那滚烫的汤水溅了一身。他亦是不觉蹙了蹙眉头,难免不悦。
“二位稍待。”
同僚听得身后的人声,忙不迭地向一旁撤了撤,如释重负似的一行礼:“苏郡丞,您也来了。”
苏敬则心知他这是借着此处众目睽睽,将眼下这棘手的状况全盘抛给了自己,此刻却也不得不向他轻轻一颔首,继而以得体的微笑抬眼看向那名青年,语调已然恢复了以往的温和与淡然:“阁下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本官佩服。只是此中尚有些许疑惑之处,不知阁下可愿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