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什么都没有吗?”
从工作起就在首都租住的一居室,深红色木地板翘了边,走起路来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小蜗居里,书稿摞着一时兴起买来的小东西,箱箱罐罐堆叠着,从橱柜顺地面蜿蜒至沙发床,似乎在争先恐后地表达热闹拥挤。
陈岩电话打来时顾之京正在查“肉松饼在冷冻室放了半年还能不能吃”。
没有开灯,首都雾霾天的自然光漏进老房子,将色调蒙上了一层黯。
他语气是少见的严厉。恰逢顾之京正拉开一听啤酒的拉环,“嗤”的一声。
“调查组手里连照片和视频都有。看?要我怎么给你看?权色交易这种事你做没做过自己心里不清楚,要看照片才知道?”
电话那端传来打火机的脆声,顾之京察觉到陈岩点了烟抽。
“你在干什么?”陈岩顿了顿,“在喝酒?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喝酒?”
和嘉禾吃过午饭后就没有再进食,一觉睡醒时已经日上三竿,算起来已经有二十四个小时水米未进。外卖还没到,冰箱里只剩下这一罐啤酒,她没有得选。
“实在是太想上班了,没有班可上只好借酒消愁。”顾之京飞快地转移话题,“权色交易?”
“你自己好好想想,去年在诺金饭店,见了什么人,干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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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的卡带被刻意剪辑过,被洗掉的片段只残留下破损的画面。那时已是深秋,天气很冷。饭店门口的两棵百年梧桐落着黄叶,饭店里却一派热闹。
诺金饭店自建国以来就是国家级宴会厅,不会承办寻常宴会。陆家牵头的就更是首都钱与权聚集的盛筵。
她并非这个圈子里的人,显得格格不入,所以人在现场,头脑里其实一直都在构思采访稿。印象里似乎她也只是露了面,吃饱了东西后,大部分时间都给她窝在单独的房间写策划案。
顾之京灌了几口啤酒,觉得脑袋隐约发痛,实在不记得有什么机会会被人拍下能拿来举报的照片,所以只能推测事态并不会太严重,应该只是举报者的噱头。
她靠在厨房操作台边,将手机解锁又锁定,最后下定决心拨出电话,依然是无人接通的状态。
六十秒后电子音结束自动断线。仿佛电话的另一端有看不见的深海沼泽将唯一的、细细的线一口吞没。
通话记录被同一个号码占满,未能接通的提示是一切真切发生过的唯一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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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之京捏了捏脑袋,翻出电脑写邮件,写到一半外卖送到。她跑去门口签收。
拎着外卖袋回到书桌前,将电脑推开时瞥见收件箱里才发进来的新邮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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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京:
我已和陆柏修说明你的情况。现附上联系方式和地址,请你有意联系。
世上万事多有波折,望勿气馁。祝一切顺利。
孔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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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读语言学双学位时师从的老教授。
大四时顾之京在他的实验室,几乎已经敲定了要保送到他手底下直博,结果她临时变卦,去了新传学院。
昨天吃过饭,嘉禾一时兴起邀请她去看翻新的文史楼,正巧遇到孔焘。
老头快七十岁了,依旧精神矍铄。
“现在怎么样?怎么有时间回学校来逛?”
顾之京神色如常:“还不错,工作很顺利,领导人也很好,看我前一阵太辛苦,给我放了个假。”
“放年假了?”
“差不多,被举报停职调查。”
孔焘变了脸色,气得瞪她:“早就知道你毛毛躁躁,堂堂首大高材生静不下心来深耕学术,辜负学校的栽培和厚望。”
嘉禾见状打圆场:“老师您别生气,她是被人陷害。哎呀,她不是故意气您。”
讲不清为什么,身边的人似乎总是对她抱有惋惜和宽容的态度。嘉禾也就罢了,连孔焘心直口快嘴上不留情面,心里都还是舍不得,介绍了一个机会给她。
他有个旧交,是读书时的学弟。那个年代有条件在首都大学读文史类读到研究生的,许多家里就是第一代知识分子或者当权者。这学弟也不例外。而今学弟的家族出了变故。他的一个侄子因为这变故不得已要从美国回来主持家业。
但这位侄子从小跟着妈妈去了美国,半点不懂中文。既然以后要在国内,仅仅是翻译也不够,还需要中英文都很好的人去教中文。
旧交看中学生背景单纯这一特点,希望孔焘有在首大中文读书的学生可以推荐。然而他已经退休不再教课,只做些研究工作,接触的学生不多。
顾之京在体制内,背景也算不复杂。但也因此这件事只算做帮忙,不算正式的雇佣。重要的是,如果搭上这条线,以后想有别的出路不难。
事情没有敲定,顾之京原本也并没有认真考虑这件事,她有更重要的事做。
她滑动鼠标,视线随意地略过孔焘发来的地址,百分之九十九的思绪和神智其实都已经被外卖袋散发出的香气攫取。
而后忽地视线凝滞。
简单的一行字,犹如扑扇翅膀的蝴蝶,在静默的中心扇动起一场飓风。霎时间,无数的可能性犹如平行世界般在她的脑海中交叠、展开。
这地址她很熟悉,因为一年前曾去过。
上一次去,是因为它属于那未接通的号码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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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如何解释这些视频和照片?”
室内的温度一直很低,顾之京已经偷偷将两只手揣进袖子来抵御低温。调查组成员公事公办的语气沉稳,依章而行的调查问询枯燥得令人昏昏欲睡。
直到投影屏上显示出那些被作为证据的影像,空气一瞬间燥热起来。
照片拍摄得不清晰,然而这份朦胧反倒平添暧昧气氛。画面中女生阖眼熟睡,长发蜿蜒在纯白床单上,身上唯一的一件吊带短睡裙松散着露出大片肌肤。
顺镜头看去,依稀辨得出她身后床头柜上镌着写有“诺金饭店”字样的铭牌。
赫然便是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