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儿，过来。”
坐在椅子上的哥哥朝她招招手，他高高在上，双腿交叠的部分，西装裤叠起整齐的褶皱。蜜儿踱步，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垂下眼盯着地面。
她知道桌面上放的是什么：这一个季度的成绩单。成绩单上的每一栏下，都有一行笔直工整的印刷字体。她不用看也知道栏中填的是什么，无一例外是“B”。
“这是怎么回事呢？”哥哥特有的慵懒优雅的语调在耳边响起，蜜儿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她庆幸自己穿了一件长袖连衣裙，遮盖了她的心虚不已。
“太难了。”蜜儿低声回答。
一声低沉的笑从哥哥的鼻腔里跑出来，即便是笑，也高贵得遥不可及。蜜儿攥紧裙面，随后，她感受到一个宽厚温凉的掌心落在头上。
哥哥揉了下她的头：“陪哥哥过生日？”
没等蜜儿点头应好，哥哥叫来麦吉，让麦吉带她回房梳洗打扮。
“哥哥也会过生日？”蜜儿温顺地垂下脑袋，任黑色长发耷拉在后背。麦吉用梳子一下又一下，像穿行瀑布之中。
“当然，但不经常。”麦吉道。
麦吉自然地为她脱下长袖连衣裙，刺眼的疤痕毫无掩饰地展露出来。蜜儿看到镜中的麦吉皱了下眉头。
早在上次事情发生以后，麦吉就把城堡里所有尖锐物品收了起来。
麦吉为她套上手里的白色礼裙。蜜儿胸前一紧，麦吉喉间发出吃力的哼唧声。
“哦天哪，小小姐，您发育得真是太快了。看来需要换一套更大一些的礼服。”
蜜儿没有表示异议，准确来说，穿什么样的衣服，怎么穿衣服，从来都轮不到她有异议。她像个布偶一样被打扮，被梳妆，完成之际，麦吉为她挑选了一双手套，手套的上半部分正好可以遮住疤痕。
礼裙委地，镜中的蜜儿，四肢纤细，皮肤白皙，从腰肢到盆腔的弧形，欠缺丰盈的胸部，已有少女的雏形。
“多么美好。”麦吉称赞道，“多么迷人，日后不知道有多少公子会为小小姐您倾倒。”
蜜儿面向镜子，双眼空洞，像是在盯着自己看，又像是什么都没看。片刻，她扯过麦吉手里的首饰，转身离去。麦吉的笑声一串串，跟在身后：“小小姐这是在害羞吗？没必要害羞，您日后就知道它的好了……”
这是来到这里的四年里，第一次走出城堡。但时间不长，蜜儿被哥哥抱上了车。以前的风景都在落地窗里，现在的风景在车窗外。
即便如此，蜜儿眸子里还是闪着微弱的光，光里是她对窗外的世界的理解。
“哥哥，我们要去哪里？”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依然紧盯窗外。
“去个好玩的地方。”哥哥的胳膊从蜜儿身后环过来，将蜜儿揽到身边，“可以先睡一觉，睡一觉起来就到了。”
“我不想睡。”蜜儿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草原。
哥哥宽大的掌心覆上蜜儿的眼睛，蜜儿听到哥哥用好听的嗓音说：“乖，睡觉。”眼前黑漆漆空洞洞，他的声音就像黑暗中摇动的怀表，鼻尖萦绕烟草与玫瑰的气味，蜜儿脑袋昏昏沉沉睡过去。
正如哥哥所说，蜜儿睡了一觉，醒过来便到了目的地。脚底触到柔软的草地时，她恍若隔世，她才有了一种活在世上的实感。
这种实感并没有持续太久，下一秒，她被哥哥拉进另一座城堡。
富丽堂皇的羊毛地毯和灯光璀璨的古吊灯，金制的扶手从一楼蜿蜒到数不尽数的楼层上，还有来回窜动的五颜六色的人头和嘈杂的男声与女声。
哥哥和她走进城堡那一刻，全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她二人身上。蜜儿不太习惯被人用视线长时间打量，于是向哥哥投去目光，试图寻求帮助。
哥哥很坦然地接受他人的目光，不急不缓的走在金色的波斯地毯上。
“哦，这是蜜儿吗？果然如传闻中甜美。”一位穿着燕尾服的高鼻梁男人走过来，递给哥哥一个高脚杯，嘴里说着意语。
哥哥接过高脚杯，与高鼻梁男人举杯相邀，随后两人混入人群中。
蜜儿局促不安，在哥哥离开之前攥住哥哥的衣角。
“差点忘了我这个小可怜。”哥哥蹲下来，冰冷的手指抚摸蜜儿的脸颊。然后道，“有哪位女眷愿意发发善心，帮我陪陪我这位小可怜呢？”
蜜儿感到被哥哥划过的地方，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她敏锐地察觉到，哥哥在生气。她试图再次攥住哥哥的衣角，一群穿着优雅的女人围上来，隔开她与哥哥。
“哦天哪，多么可爱的小姑娘。”
“瞧瞧这双似水明眸，如雪肌肤。哦还有这头乌黑的头发。”
“是亚洲人吗？”
蜜儿被一群女眷簇拥，像一具玩偶被放置在松软的真皮沙发上，静静垂下脑袋，听女人们用意语谈话。
“埃德温大人一如既往呢。”涂了大红唇的女人说，“矜持谦和。”
戴着黑手套的女人倾身低语：“你们说谁会和他有幸共枕眠？”
“也许，我们这里最漂亮的塔尼娅可以试试。”大红唇女子胳膊肘推了推她旁边戴着黑纱帽，表情冷艳的女人。
塔尼娅不屑地冷哼一声：“男人而已，都是一群肮脏的动物。”
大红唇女子挑眉，轻蔑一笑：“但是女人离开男人是不行的，尤其在尝过男人的好之后。”她瞥了眼蜜儿。
蜜儿绞着手指，置若罔闻。
“塔尼娅，听说你抱上了安东尼大人的大腿。”戴黑手套的女人捂嘴笑，言语直白。
“哎呀，安东尼大人呀，家财万贯，”红唇女人道，“但是据说有一些奇怪的癖好，塔尼娅，你快给我说说呗。”红唇女子略带八卦又带同情地望着塔尼娅。
“哼。”塔尼娅横眉冷对。
意语顿挫有力的弹舌和空白的停顿，让女人们的对话变得像一首诗歌。每一个音节与字符，如同又粗又长，长满尖刺的荆棘，一寸一寸攀上蜜儿脚踝、关节与脖颈，再一圈一圈缠绕，一圈一圈收紧。
蜜儿额角留下一滴晶莹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