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宝殿前的广场上,登时一片死寂,渐渐的,有胆子小的丫鬟被吓得哭出声来。
叶老夫人到底在将门当家多年,不似年轻女眷们被吓得瑟瑟发抖,她拄着灵芝金雀拐杖,上前微微福身,正色说道:“下人无状,还请女吏在长公主面前代为说情,赦免叶家治下不严之罪。”
她又唤出叶家队伍里的另一名护卫,威声命令道:“騄耳,你作为副统领,从现在开始代掌统领职务。至于原统领黄骠,言行无状,冲撞王室,暂时革去职务,待回府后由叶将军发落。”
“现在,老身以叶氏太君的身份下令,将军府的所有护卫即刻起遵玉壶长公主懿旨,听从瑶光殿女吏调度。”
“还是老夫人明理。”
星垣面色稍霁,向叶老夫人拱手致谢,又道:“方才殿下在慈寿寺内院受惊,幸无大碍,为确保大家的安全,还请女眷们都前往东厢房稍候,待兵士搜查完寺庙,再听长公主安排。”
叶老夫人回身,招呼叶家女眷们聚拢过来。
“夕雾这丫头哪儿去了?”老夫人环视了一圈,没找见叶夕雾的身影,问道。
“刚才有丫鬟看到二妹妹往后山去了。”
叶家大小姐冰裳聘聘婷婷地走过来,道:“都怪冰裳一心念着为嫡母上香祈福,没看好二妹妹,让祖母担心了。”
“二小姐也真是的,给夫人上香都能开小差。” 叶冰裳的贴身丫鬟嘉卉小声嘀咕。
“唉,这丫头……”叶老夫人有些为难。
星垣的耳目聪明,一字不落地听完女眷们的对话。
“老夫人莫要担心,二小姐的腿程不快,我即刻调几名长公主殿下的护卫,去后山寻回叶二小姐。”她心下敬重叶老夫人,承诺道,同时不齿地看了眼叶冰裳。
绕是星垣这般直性子的人,也能听出这叶大小姐话里的弯弯绕绕。
老夫人闻言,悬着的一颗心稍缓,与星垣仔细描述了叶夕雾的身形和穿戴,再三道谢后,方才带领叶府一众女眷往寺内的客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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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堂位于内院,距离前院大雄宝殿很近,东西两间厢房坐落两侧相对,是慈寿寺中面积最大、最为典雅舒适的房间,平时对普通香客大门紧闭,专程用来招待贵客。
澹台烬一路避开人流,把长公主从内院背到了客堂的西厢。
进屋后,他小心地把她在床榻边放下,又挂好床帷,立起迎枕,利落地布置出了一个适合休憩的环境。
萧珠看着他忙乎,莞尔一笑:“没想到澹台殿下还挺细致的。”
少年的动作一僵,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似乎有些茫然。
他天生情感淡薄,鲜廉寡耻,虽在满怀恶意的环境里是种自我保护,但不能顺畅地感受到常人的情感,对外界的反应也与普通人不同,加上弑母而生的异象,一直被喊作“怪物”。
但是现在,他清晰地感到,自己在担心玉壶长公主的伤势,才会下意识地整理床榻,想让她感觉舒服些——这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情绪。
在房后找到水缸,舀好一杯水,放到她手里,澹台烬有些不自在地说:“先将就一下,长公主,你看起来不太好。一会儿我去向叶府借些伤药来,她们这行人莺莺燕燕阵仗庞大,应当比我们准备得齐全。”
“若是必要的器具,可以借一些来,伤药就不必了。”
萧珠说:“我这是神魂不稳的老毛病,大国师都搞不定,普通药材借了也是浪费。”
“嗯好。”少年从善如流,又犹豫说道:“方才没见星垣,应该还在忙着搜寺。问叶府借器具的时候,再管他们要个丫鬟来好了,我与长公主男女有别,总归不太方便。”
这次换成萧珠愣住,一脸惊奇地望着他。
不过几天以前,澹台烬还没什么廉耻之心,让他脱衣服就脱,为了获得食物,能毫不犹豫地从萧凉鞋底下抠糕点,甚至出卖色相……怎么从结界出来后,突然就转性了。
难道是破界时被掠夺了太多魔息,伤了脑子?
两人方才死里逃生安顿下来,闻犀道人还没赶到,星垣在外边忙的团团转,她现在的状况差到只能卧床静养,正处在青黄不接的时候,还是谨慎为妙。
她有心借此逗弄少年,回想自己看过的话本子里,恶霸调戏小媳妇的桥段,拿腔作调地说:“朝夕相处几天,澹台殿下怎么反而见外了?”
“七夕宫宴那天,你结春蚕发作抱着本宫,在我身上乱啃的时候,怎么不见殿下推辞男女有别?”
长公主这虎狼之词来得突然,澹台烬被惊得退后了半步,头脑空白了一瞬,耳朵才开始慢慢地泛红。
他承受过的唾骂和诅咒很多,这种带着亲昵的调戏,却是第一次。
“长公主……”
见她虽然笑意盈盈,可面庞与唇瓣不见半分血色,澹台烬很快恢复了平静,话语里带了责备:“你不想让叶府的人看见你,不想让她们由任何途径知晓你现下情况不好,可以与我直说,犯不着绕弯子戏弄我。”
不配合她唱话本子里的双簧,反而一本正经起来,真不可爱,还是七夕夜暖阁里的艳鬼少年比较诱人。
萧珠遗憾的想。
她不再与他调笑,疲惫地靠在仰枕上,不甚开心地说:“我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你么,要是王兄知道有人在慈寿寺设伏刺杀你,还把本宫连累成这个样子,你当自己回去后还能有命在?”
少年垂下鸦羽似的眼睫,低声说:“长公主的良苦用心,我明白,只是你这样勉强自己,不值得。”
“值不值得本宫说了算。”
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语调中透出委屈:“可先是被不停试探,现在又被责备——本宫不求你以身相报,好歹嘴甜些,说些漂亮话,不过分吧?”
“我不擅长说漂亮话,因为没怎么听过。”
澹台烬的目光微闪,语气平平地道:“长公主三番两次救我,让我以身相报,也不是不可以。”
“噗!”萧珠正想喝口水润嗓子,登时被呛到,惊天动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