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是一片白。
白色的墙壁、工作服、手术台。
真是冰冷的颜色。
我抬起双臂,工作人员帮忙换上无菌服和口罩。随后示意我可以进入实验室了。
消毒水的味道涌入鼻腔。
领导模样的人向我走来:“您好,我是相叶悠生,这里的负责人之一。”
他在前面带路:“之前就听闻您一直帮助进行我们的异能改造实验,今日还是第一次到实验室吧。”
我慢慢地环视路过的一个个隔着玻璃的手术室:“来看看成果。”
他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嗯……”
“怎么?”
“没什么。还是请先到研究室,再给您详细介绍。”他加快脚步,推开一间全封闭房间的门。
“也就是说,”我用手指一下下敲着桌面,“虽然提取出了一种特别的病毒,但是用到人体并无任何效果。”
按照我的要求,他们并没有直接把血液提供给人体,只研究其中的细胞和DNA。
“是的。”相叶悠生点头,见我并不意外又继续道,“在原本的血液样本中这种病毒可以无限增殖,但一进入别的血液和身体环境便失去了性质。”
与预想的一样。猎人协会的会长研究了很久如何利用纯血种的血液来实现他永保青春的梦想,最后也能成功。
也许可以从侧面证明,来到这个世界后我的存在,其本身还未发生改变。
“实验体的情况呢?”
他双手递过一叠报告。
从男性到女性,老年到壮年,异能者到非异能者,短期到长期……
虽然早就知道实验对象必不可少,但亲眼所见这一张张白纸上的数据,还是又感到了抗拒。
“辛苦你们。”我把报告还给他,“研究就到此为止吧。”
“这……请您再考虑一下……”他连忙站起身试图劝说。
“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不如换个研究方向。”我安慰道。
他叹了口气,接受了:“我再带您参观一下吧。”
虽然不知道他这么做的意义,但还是同意了。
“其实我们已经有成功的例子。”提到研究,他的眼里亮起狂热的光。
我来了兴致:“既然已经成功,为什么还要费心力再研究新的方法呢?”
他激动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不,应该是人生中唯一一次,无限繁殖却不破坏其他机能的病毒,简直就像癌细胞有了理智一般。我想没有任何一个研究者会拒绝。”
“有趣的比喻。”我站定在一间手术房外,“这是在做什么?”
房间内的手术台上躺着一个人。他身旁复杂的仪器屏幕显示不断变换的红色数据,看上去情况不太好。他的身边却没有医生和研究人员。
“这是进行异能手术改造第二阶段的实验人员。”他解释道,“排异性很大,恐怕要失败了。”
“失败?”我走近,贴着玻璃仔细看着屋内的人。
“就是死亡啊。”他轻轻说道。
“没有安排抢救吗?”我皱着眉头。
相叶悠生摇摇头:“这种失败我们经历过太多。人体改造手术对体质要求很严格,而且是不可逆的,只能靠他自己的意志挺过去。”
“可以进去看一下吗?”
他思考一会儿,很快点头同意,带我进入手术室。
洁白一片而冰冷的房间内,躺在手术台上的人发尾的那抹红色就格外显眼。
我不由想起厄瓜多尔的甜心玫瑰,摇曳在危险火山下的红白花朵,有种摄人心魄的美。
因为很喜欢这种玫瑰,我每年都会直接订购空运到学院。
当然不止这一种。
就像没有人知道我不喜欢十年只开一次的玫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执着于给自己买花。
注意到他带着串有铃铛的流苏单边耳坠,神差鬼使般,我轻轻触碰了一下铃铛。
没有声音。里面是空的。
然而手术床上的人却仿佛感应到什么一般,闭着眼睛眉头微蹙。
还没等相叶悠生开口,手术台上的人先抓住了我的手腕:“你不是研究人员。”
虽然不知道他闭着眼睛是如何做到这么精准的,我还是俯下身语气诚恳地问道:“你想活下去么?不妨来和我一起赌一次吧。”
我反手握住他修长的手:“我和你一样,是个试验品。”
他不说话,慢慢松开手,没有再做任何反应,仿佛刚刚的动作是我的错觉。
“默认你同意了。”我轻笑道,直直地盯着那张白净的脸,“加油吧,别让我失望。”
二人走出手术室。
“之前的实验可以继续。”我低垂眼眸。
“真的?”相叶悠生激动极了,但不免有些疑惑,“为什么突然……”
“啊。当然前提是——把血液直接给他。”
我回头看向手术台上的人。
“为什么选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相叶悠生敬业地掏出记录本,写下今天的事情。
“因为他想活下去。”
“啊?”
我没有再解释,转身离开。
叮铃。我愣在原地。
拐角处,身穿月白和服,披着银白长发,绯红色瞳孔的女子站在原地。
声音是她腰带上的铃铛发出的。
她的眼神是那样忧郁,而我也只是默默回望。
她露出淡雅的笑容:「你做了和我一样的事情呢。」
「因为,我想知道答案。」看到熟悉的脸庞,我的眼眶不由酸涩,空无一物的心脏此刻也仿佛被堵塞着。
「闲。如果我也像你、像母亲一样去爱着他人,是否就能理解你们、就能不再觉得自己是被抛下的呢?」
我向心中的幻影逼问。
它当然不会回答。因为那不过是我身体里,闲留下的血液造成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