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天愈发阴沉,似乎在等待一场骤雨,将周遭滞气洗刷干净。
待众人御剑离去,祝云梨摸出腰间锦帕,垂眸轻轻擦拭着燕饶血肉模糊的手心。
燕饶哑声道:“仙子,大家都回去了,我们……”
祝云梨没抬头,只应道:“无妨。”
轻浅的呼吸拂过他的掌心,痒痒的,稍微缓解了刺痛感。
苏仪踱步至祝云梨身旁,将一个小瓷瓶递给她。
祝云梨接过来:“谢谢。”
她将药粉撒在燕饶掌心,随后从衣袍下摆扯了布条,将他的两只手包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好了,你感觉如何?”
燕饶看着两只缠满布条的手,试图活动手指,却无能为力。
“好多了。”
祝云梨很满意,目光上移至他右肩处:“这根魔杵,我现下便得为你拔出来……会比较痛,你忍着些。”
“仙子放心,我受得住。”燕饶缓缓挪着双腿,由跪坐改为盘腿而坐,长出一口气,“劳仙子费心了。”
苏仪撩起衣摆,席地坐于他身后,越过他的肩头看向祝云梨:“我来助你。”
祝云梨颔首致以谢意。
“我以自身灵力作引,驱散他肩头滞留的厄神之力,便有劳苏姑娘在黑气消散之后,拔出魔杵。”她顿了顿,“切记要慢,否则血流过多,恐生变故。”
“好。”苏仪凝眸,柔和的气息渐渐笼罩三人。
祝云梨闭眼,引动体内青鸾血脉,有莹蓝色灵力汇于掌心,聚合成形。
她缓缓将掌心灵力推向魔杵。
魔杵尖利,在莹蓝色光芒的映照下发着寒光。黑气被祝云梨的灵力逼着聚在杵尖,无从逃逸。
燕饶眉头紧皱,呼吸微乱。
“散。”祝云梨蓦地睁眼,同苏仪对上眼神。
苏仪会意,手握住魔杵柄,渐渐收紧。
燕饶感受到肩部传来的剧痛,闷哼一声,尔后狠狠咬住下唇,拼命忍着。
他咬得用力,几乎要将下唇咬出血。
“我不是说了,让你莫要再伤害自己。”祝云梨轻声叹道,右手掌心覆上他的唇,手指扼住双颊,稍一使力,逼得他微张了嘴。
她顺势将虎口送在他唇间:“实在痛,便咬我。”
燕饶只觉祝云梨的气息扑面袭来,清而冷,钻入他的五脏六腑,令他心颤。
他终究还是没咬下去,独自忍了生拔魔杵的痛。
祝云梨掌心贴着燕饶的唇,从他紊乱的呼吸中能清楚地体会到他所承受的巨大痛楚。魔杵拔出的瞬间,他的眼神有些涣散。
“燕饶。”
她收回手,引出更多灵力入他体内,同时唤着他的名字,试图让他保持清醒。
燕饶眸中氤氲着雾气,湿漉漉的,看着她的时候,像只乖巧的家养犬。
“我没事。”他动了动嘴唇,轻声道。
“嗯。”祝云梨应着,又问道,“是不是很疼?”
“是,好疼……”
“那你冲到我身后时,可想过会有这么疼?”
“想过。”燕饶看着她,喃喃道,“所以我才要替仙子挡下来。”
“为什么?”她顺口问道,“你不怕吗?”
你不怕自己会因为这莽撞之举而殒命吗?
燕饶没有立刻回答。
又过了一会儿,祝云梨见他伤口处血已止住,收了灵力,看进他眼底,忽而觉得自己问出这个问题不甚妥当。
她心底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她竟不想从眼前人口中得知,他替她挡这一击,是因为他是她的仙侍。
所幸,燕饶只是坦诚道:“因为我更怕看到仙子受伤。”
祝云梨觉得他的目光有些灼热,甚至有几星火苗烧进她心底。
“谢谢你。”她伸手,在他头顶轻轻揉了揉,“但日后莫要再如今日一般,不顾惜自己的性命。”
“仙子的意思是……”燕饶蓦地被她揉了几下脑袋,耳根子都热起来。
祝云梨认真道:“因为我也会怕。”
*
暴雨骤至。
祝云梨唤了莲叶,遮在三人头顶。豆大的雨点砸在莲叶上,噼啪作响。
“今日多谢苏姑娘了,云梨会永远记着这份情。”
苏仪温声道:“谈什么情不情的,同为仙门中人,合该互相帮衬才是。”
“还是要记着的。”祝云梨很清楚,“若不是你,仙盟不会及时赶过来,青鸾山或许已经不存在了。”
“便依你吧……云梨。”苏仪语气略显迟疑,“我可以这样喊你吗?”
“自是可以的。”祝云梨应道。
“那你唤我声苏姐姐可好?”苏仪弯眼笑道,“我每次见你,总是喜欢得紧,还想着,若我当真有个你这样的妹妹该多好。”
祝云梨对上她带着笑的目光,有些受宠若惊。
“苏姐姐若不嫌弃,日后便和云梨以姐妹相称。”
苏仪却是笑得开怀:“这个不行……若我同你成了姐妹,可就没机会了。”
“姐姐这是何意?”
苏仪眨眨眼:“你说呢?”
祝云梨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
“看来你家兄长说的不错。”苏仪了然,沉吟片刻,“不谈这个了,我留下来,是有事想问你。”
祝云梨看了看燕饶。
燕饶会意,走远了些。
苏仪看向祝云梨,问道:“云梨,你兄长他,可是同燕珏有些交情?”
祝云梨犹豫片刻,承认道:“是。”
“难怪。”苏仪恍然,“方才我要杀他,却被你兄长拦下。”
“燕饶体内有厄劫玉一事,你是不是一早便知晓?”她温和地望着她,似乎要将她心中所想尽数勘破。
“……是。”祝云梨不想骗她,“兄长之所以让姐姐剑下留人,是因为他同燕珏做了场交易——燕珏做兄长在魔界的眼线,而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