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起秀眉,“快请容姐姐进来。”
不多时,一位穿妃色宫装的女子如飒沓流星般走了进来,凤目在四周环视一圈,蓦地停住脚步,福身行礼。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姜宁琬也不急着扶起她,笑吟吟道:“沁姐姐玉泉寺修行数月,一回来便要与妹妹生分了?”
秋雅置过来玉椅,容昭仪仍恭敬道:“礼不可废,娘娘宫中布置得这般喜庆,嫔妾在此先贺喜娘娘了。”
“含章。”
姜宁琬抬起声音,那双好看的眸子仰着,满是盈盈水光,委屈地嘟起小嘴,嗔道:“你再这样,我便不理你了。”
容昭仪登时开怀大笑,洒脱地起身坐到秋雅置过来的玉椅上,“瞧你,半点玩笑也开不得。”
见人理也不理她,容昭仪无奈地挽起她的手,好声好气哄了半天,“好了,我不逗你了就是。”姜宁琬这才消气。
她望着来人略显清瘦的脸蛋,又皱起了眉。
“玉泉寺距京城有上百里,山遥路远,偏僻难行,姐姐怎的偏生要随太后去那苦地儿祈福?”
容昭仪垂眸掩去微黯的神色,笑了笑,语调也沉稳了下来:“今上励精图治,大汉开国数十年从未有如今太平之象。然年初北匈侵扰,边境三度生乱,父兄随今上北伐匈奴,枉我为武将之女,却只能居深宫,祈于上天,妄尽绵力。”
“玉泉寺虽远,却是难得的佛门清净之地。此番太后命出入从简,但并未短我衣食。”
听得出她语气里的惆怅,姜宁琬一连几日的担忧终于浮了出来。战场上刀剑无眼,就算圣上武功盖世,也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
“姐姐莫要担心,圣上骁勇善战,定会大获全胜,同你父兄平安归来。”
容昭仪望着明明自己都担忧不已,却强撑着安慰她的姜宁琬,捏着手帕的指尖微微泛白,英气的眉宇稍有些模糊,似是游移。
“沁姐姐?”
纤细白嫩的指尖在面前晃了一圈,容昭仪眼睫颤了下,从婢女手中取来一只荷包递给她。
“琬儿。”
她笑着说:“玉泉寺的静慧大师说,将平安符放入荷包,挂于菩提树下诵佛经七天七夜,便可保佑赠与之人得偿所愿,平安顺遂。”
浅碧色的荷包拿小巧精致,一丛挺傲高洁的青竹跃然其上,里面不知掺杂了几种花草,凑近还能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
其中所费心思可见一斑。
“多谢沁姐姐了。”
容昭仪笑着摇头,低头饮了口茶,末了像是嫌弃那武阳新贡的茶叶滋味不浓,试探着问道:“有酒吗?”
姜宁琬一副了然模样,往边上的绿芜递去一眼,小丫头微微福身,碎步走了出去。不一会儿,端着酒坛的仆人鱼贯而入,一小宫女上前垂首为容昭仪斟酒。
那桃花酿是陈年的佳酿,甫一开封,香甜的气息飘了满屋子,入喉清凉微辣,酣畅爽口。
两姐妹阔别小聚,难免开怀。
绿芜走进来的时候,便看见这样一副场景。酒坛子七零八落,姜宁琬还在东倒西歪地往嘴里灌酒,酒水洒的满衣襟都是,又对着醉的不省人事的容昭仪痴痴而笑。
绿芜赶忙过去扶起快要跌落在地的主子,敛了敛眉,低声轻唤了声:“娘娘。”
怀里的人没应她,双颊熏得通红,纤细的手臂无意识地攀在绿芜身上,还哼哼唧唧地笑着,衣襟散落出一截雪白的颈,看得人心尖发颤。
姜宁琬的容光是璞玉无声的,甚少有这般醉后飞扬的神采。
绿芜给她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衫,又取来一方温湿的帕子,轻手轻脚地替她擦脸。
榻上沉睡的人儿又绵又软,小小一团任人摆弄,连喘息都带着甜丝儿。
掖了掖被角,绿芜轻手轻脚地阖门退出去,心中紧绷的弦松了不少。她家主儿心里牵挂着圣上,以为不说她们便看不出来,实则那点小心思都写在脸上。这倒也多亏了皇帝把她家娘娘放在羽翼下护得极好,哪怕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也能叫她像两年前刚入宫那般不谙世事。
-
翌日清晨。
昨儿个午夜一场雷雨扰得姜宁琬从梦中惊醒好几回,绿芜陪着折腾了半宿,直到快天亮才安稳睡下。
回廊间忽然蹿出一个小太监,神色惊慌地往却非殿内跑,被绿芜眼疾手快拦下来,“诶!小乐子,你一大早打哪儿回来,怎么冒冒失失的?”
“绿芜姑娘。”被叫小乐子的小太监神色焦急,大滴的冷汗从额头上滑落,急切道:“您快让奴才进去见娘娘,出大事了!”
绿芜一听这话也愣了下,见他模样不似弄虚作假,把他拽到廊檐一边,“你先别急,好好说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一向浅眠的姜宁琬只断断续续睡了两个时辰,从榻上起身,刚走至回廊处,便听到转角二人的声音。
“容昭仪她……她小产了!”
一时之间,两道迥异的声音同时响起。
“什么?”
绿芜震惊地望向不远处只穿了件天蓝单衣就站在廊檐风口的主子,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随风飘走,急急地脱下外披罩在她单薄的肩头,“娘娘,外面风大,当心受了风寒。”
姜宁琬缓缓逼近到小太监跟前,泠泠之音宛如利刃刺透千年寒冰:
“你给本宫说清楚,沁姐姐是何时怀的孕?又缘何会小产?”
小太监面露犹豫支支吾吾,绿芜呵斥一声:“还不快说!”
小太监噗通一声跪下,含泪的哭腔仓惶又悲怆:“容昭仪昨天夜里突发急症,太医赶过来诊治,才得知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太医还说,容昭仪食用了大量的红花,孩子…没保住……”
姜宁琬一惊,踉跄地退了两步,绿芜痛心地大喊了声娘娘边使力搀扶住她。
稳住身形的姜宁琬松开绿芜的手,猛地想起昨日酣饮时对方似是而非说的那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容沁…
“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