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喝酒不就是为了放松吗?她讨厌复杂,却比谁都过得都复杂、矛盾。
她给自己上的发条,从高考结束就没停下过。
那年暑假,裴一昕没日没夜地打了三份工,还是没能攒够艺术学院的学费,
只好选了公立大学的普通专业。
本应该被恋爱、社团、旅行等美好的关键词填满的大学生活,在她这里只有做不完的兼职和为了拼奖学金的苦读。
大学期间,她没有自己的时间,没有社交,稍微能挤出来的一点时间也被她用来学习设计软件了。
大多数人不了解,也不理解她,她也越来越不爱说话,不愿意向人敞开心扉。
本应该最亲近的室友,对于裴一昕来说也只是见面打个招呼的关系,两个一起长大的朋友是裴一昕唯一的情感慰藉。
毕业后,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卸下一些压力,找一份安稳的工作,过上简单的生活,但裴乘风又出现了。
直到去年把裴乘风送到戒毒所后,她的世界才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空间。
是啊,经历了这么多她还□□着,再糟糕能糟糕到哪儿去?
工作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裴乘风也出来了,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喘口气了?
只是,她好像已经忘记怎么松懈下来了。
沉默过后,裴一昕打开一罐新的啤酒拿到嘴边,想了想,又伸向白憬的方向:“你要喝吗?”
白憬摇摇头:“酒精不会对我产生作用,而且太苦了,难喝。”
虽然觉得酒很难喝,但如果酒精能发挥作用,白憬也愿意试试,只可惜神不给他机会,每分每秒都清醒得要死。
“按照这个逻辑,尼古丁是不是也对你产生不了作用?”裴一昕疑惑,“为什么还抽烟。”
“是没作用,只是抽惯了,没改掉。”白憬再次感叹裴一昕的逻辑,没注意到自己说漏了嘴。
抽惯了,没改掉?
所以曾经尼古丁对他是有作用的,并且他还记得尼古丁对他有作用的过去。
难道白憬曾经也是个普通人?
因为某个契机、某个转折点、某个事件成了安眠神。
按照常用的套路,这个转折通常是死亡……
想到这,裴一昕的心不禁紧了一下。
究竟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一个神情永远溢着傲气的神蜷在墙角,满身脆弱?
看着裴一昕忘我深思的模样,白憬好奇地走上前:“想什么呢,裴一昕。”
这一叫把裴一昕吓一跳:“没,没什么。”
白憬重新走到桥栏边,背对着她说:“是在想我刚才为什么那样吗?”
裴一昕的想象通常只会止于想象,她从不主动打探别人的隐私,但面对白憬,她好奇心总是异常旺盛:“为什么?”
“因为我脑袋上有个隐形的金箍圈。”白憬还是背对着她,语气听不出情绪。
虽然像是一句玩笑,但裴一昕觉得有另一层解读:“念紧箍咒的是谁?”
“一个非常恨我的人。”
恨他的人?裴一昕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放下啤酒,也走到了桥栏边。
“如果当时我能像今天这样挺身而出,”白憬声音越来越轻,“他也许就不会……”
听白憬没了声音,裴一昕侧过头看向他。
起风了,白憬闭上了眼,正仰着头感受着风。
这一晚裴一昕眼里的白憬都很模糊。
或许是因为这份模糊,或许是晚风吹乱的灰发有些凌乱,这一刻,白憬像是笼着一身破碎感的少年。
等白憬重新睁开眼时,发现一旁的裴一昕正眯着眼睛看着自己。他歪头,嘴角一扯:“干嘛眯着眼打量我。”
裴一昕有些窘,因为眼睛太酸,她在公司把隐形眼镜取下来了,她知道近视眼眯眼看人的样子确实像在打量人,便老实回答:“没戴隐形眼镜,看不清你的表情。”
“为什么好奇我的表情?”话刚落下,白憬就俯身凑到了她眼前,她看到白憬根根分明的睫毛下,琥珀色的眸子正盯着她,认真等答复。
裴一昕的心脏猛地坠落,随后疯狂加速起来。她满脑子都是,这个距离很危险。
裴一昕机械地向后退了一步,没想到白憬抓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拉了回来。这次两人凑得更近了。
白憬的香气混着缱绻的夜风,钻进她的脑子里。
“不是要看我的表情吗?”不再是刚刚的认真,白憬顽皮地对她挤眉弄眼。
裴一昕挣开握住她的手,再次退了回去:“度数不深,不用这么近。”
这个神绝对是逗她逗上瘾了,说他十岁都感觉多算了,就是个披着安眠神皮的顽童。
裴一昕坐回椅子上,一口气喝掉了剩下半罐多的酒,摸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不早了,”白憬抿了抿偷笑的嘴角,“送你回去吧。”
“不用。”
刚才的慌乱平复后,裴一昕第一次对白憬冒出一股“不爽”的感觉。
无名的恼,莫名的羞。
裴一昕把易拉罐捏扁后装回了塑料袋,没有和白憬道别,径直向家的方向走去。
白憬愣了愣,这是在跟自己闹脾气?
他喜欢看到裴一昕一切看淡的脸上出现新的情绪,不过这么快就解锁“发脾气”这一项,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有点可爱。
看到裴一昕都快下天桥了,白憬大步跟了上去了:“等等我。”
裴一昕听到靠近的脚步,并没看他:“都说不用送了。”
“可是……”白憬笑着说,“我的车停在你们小区门口。”
啊……这个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