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第一个让安眠神出差的人。”
白憬的声线不算低沉，但深夜总是会附上一层磁性，落在空空的走廊，甚至响起了淡淡的回声。
白憬？
听到意料之外的声音，裴一昕终于抬起了头。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身旁的男人。他戴着黑色的棒球帽和口罩，额前没了碎发，工整的眉毛稍稍扬起，狭长深邃的眸子也少了平日的玩世不羁。
他怎么会在这里？因为自己没睡觉？
脑子里连续冒出好几个问号，但裴一昕现在很钝，没一个得到答案。
“你是一个人啊，我是神，你是人，”白憬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裴一昕，“约等于你还是一个人待着。”
裴一昕抿了抿嘴，不作声，她知道白憬在逗她，但她现在很难对这些不着调的玩笑话作出反应。
如愿看到裴一昕的脸，白憬的心情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楚楚可怜这个词，应该就是用来形容她这般模样的。
裴一昕的眼睛和脸颊都还红红的，眼睛是哭的，脸颊是因为用力擦了太多次。
贫嘴技能今天是发挥不了作用了。看着裴一昕单薄的身影，白憬起身脱下外套，披在了裴一昕身上。
而后，俯身捧住了她的双颊。
白憬的手，骨节分明，大而修长，包住了裴一昕大半张脸，他感受到指尖传来炙热又柔软的触感。
裴一昕被白憬的举动吓得瞪大了眼。如果是平时，裴一昕可能会马上避开，并在脑海里展开无数种想象，好的，坏的。
但现在，她的想法很简单。凉凉的手，敷在火辣辣的脸上，很舒服。
她是边界感很强的人，但这一刻她很乐意白憬跨进来。
白憬问她：“好些吗？”
裴一昕闭上了眼，点头，感受着这份温暖的凉意。这个人，不，这个神总是能第一时间发现她需要什么。
果然不能多想。
掺着委屈、心酸、悲伤的杂乱情绪又开始一点点涌上来。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顺着脸颊滑下，落到了白憬的手上。
裴一昕不喜欢哭，更不喜欢在人前哭，像是在示弱，也很难为情，她侧过脸挣脱了白憬的手。
正要抬手擦泪时，白憬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回了正面。她被动地仰着下巴，与白憬四目相对。
“再哭会更疼的，”白憬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张纸，轻柔地帮她拭去眼泪，语气像在哄小孩，“不哭了。”
白憬嘴里说出的话是带魔法的，至少裴一昕是这么想的。话刚说完，裴一昕的眼泪就止住了，但另一边，心脏开始砰砰狂跳。
白憬戴着帽子和口罩，裴一昕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唯一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上。这一刻，她很想沉溺在这双温柔无尽的眸子中。
她想说，好，我不哭了，也不躲了。
寂静的医院走廊、复杂的情绪、不合时宜的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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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徐仁浩给赵小童打了电话。接通的瞬间，赵小童就耐不住性子，开始问情况：“怎么样了，一昕还好吗？”
“哭过，还算平静。”徐仁浩看眼车上的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多了，“今晚你就老实值班吧，这个时间你上哪找替班的人去，而且一昕也说了想自己待着，我现在也在回家的路上。”
赵小童拍着办公室的桌子，噌一下站了起来：“她说要自己待着你就放她自己待着啊！我看你脑子多少有点问题！她要是出什么事了我拿你是问！”
分开去办手续的时候，徐仁浩已经把大致情况跟赵小童讲过了，明明就在同一个医院，但是因为工作走不开，让赵小童郁闷得不行。
“她早就赶我走了，我硬是黏到现在，”徐仁浩也很无奈，“你也知道，一昕倔起来我俩一起上都不好使。”
赵小童也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昕发脾气了？”
“也没有，就是那种不寒而栗的语气和眼神，你懂的，”徐仁浩不自觉地握紧了方向盘，“比发脾气可怕多了。”
上一次看到裴一昕这样的表情，还是她发现他俩偷偷借钱给裴乘风的时候，故事里的矛盾人物还是那个人物，却已物是人非，令人唏嘘。
“行吧，”赵小童重新瘫坐回椅子上，“她应该也要时间消化情绪，我一早再去吧。”
徐仁浩：“嗯，电话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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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本就有多愁善感的底色，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白憬提议出去透透气。
裴一昕不知道身边的打工神是这家医院的公子，主动带他去了她和赵小童碰头的基地，住院部的花园。
怀特医院的花园设计得很有景致，种了许多四季常青的龙柏树，一些正散着花香的桂花树，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花花草草。考虑到一些腿脚不好的患者，每走几步就有可休息聊天的桌椅。
这晚的月亮格外的亮，月光洒在两人身上，笼上了一层朦胧的轮廓。两人散着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在这住过院？”白憬确认四处都没有人后，摘下了口罩，“还知道这么个地方。”
“我朋友在这儿工作，”裴一昕瞥了一眼摘下口罩的白憬，“我经常来找她。”
白憬问：“陪你一起来的那个男人？”
说到朋友，白憬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是刚才那个男人。长相身材都不错，但跟他比还是差点儿。
裴一昕停下脚步看他，才想起自己还没问清楚白憬为什么会来这里：“你看到我们了？你怎么会来医院？怎么知道我在这？”
一串丢出好几个问题，但其实都不是裴一昕最想问的，她最想问的其实是“你是特意来看我的吗？”但并没能问出口。
“就是……”白憬也停下脚步，“碰巧。”
直到现在白憬也觉得自己火急火燎地赶来挺莫名其妙的。
就，挺莫名其妙的。
听到白憬模棱两可的回答，裴一昕松了口气，还好那一句没问出口。
“陪你来的人在这工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