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鸢只在抬眼的那一瞬间,自余光中瞥见一张温婉大气的精致面庞,眉如远黛,目若秋水,便如庭中的桂花,娴静姣好。
“哪个是楚如霜?”
“回娘娘,奴婢楚如霜。”如鸢不卑不亢地答了话,她此番入宫自不能用真实身份,这“楚如霜”的名字便是进宫前孟姝烟给她安排的假名,此次进宫亏得孟姝烟一手安排,才让她顶了一个原本就不想进宫的宫女身份,又化名为楚如霜,以便行事。
娴妃淡扫了如鸢一眼,便又对一旁的宫女道:“那你便是苏杏儿了。”
“回娘娘,正是奴婢。”苏杏儿也轻声细语地答了话,十分乖谨。
片刻,娴妃没有再言,惟不慌不忙细细打量了如鸢二人,一边姿态雍容娴雅地匀了匀茶,方才又温和问道:“你二人可会读书写字?”
如鸢同苏杏儿看了看,便由她先答:“回娘娘,奴婢粗笨,识字不多,不曾看过什么书。”
娴妃匀着茶没说什么,转首又看向如鸢,“你的名字倒挺雅致,你可会?”
“回娘娘,奴婢自小受家父教导,会读书写字。”
如鸢微微俯首,一直不卑不亢,娴妃放下茶盏看了看她,便对身旁的掌事宫女道:“玉瑶,你将杏儿带下去做事吧,如霜且先留下伺候。”
“是。”闻声,一旁的玉瑶姑姑便领了苏杏儿退下,如鸢不知娴妃为何留下了自己,心中便似打着鼓一样,不免有些紧张。
只见娴妃神色淡然,转身从桌案上取来厚厚一摞散开的书页,道:“我看你模样倒还机灵,生得也很不错,既能读书写字,眼下正好替我把这堆杂书整理整理。前几日我本想拿出来读一读,却不料放在箱子底下发了霉,拿出去晾了晾,偏书太旧,风一吹给吹得散了页,拾起来后几册书便合在了一块,你细细看看,把它们分开,再装回原来的书皮子里重新弄好。”
“是,娘娘。”如鸢恭敬地两手接过那摞书页,却见那么多书页里果然是混杂了许多,佛经诗书什么都有,且厚厚一摞,只怕很有好几本书都合在了一起。
娴妃瞧见如鸢偷偷量了量手中书页的厚度,便笑着道了句:“可是太多了?一个人弄不完?”
“不不,不是!”如鸢忙抬眼摇摇头,微微含笑,“娘娘您误会了,奴婢是在想不知娘娘何时要这些书,奴婢好尽快整理完,只是在心中估摸着需得用上多少时辰,并非是嫌太多了。”
“无妨,这几册子书你且先慢慢整理,不必非得今日弄好了给我。这几日你都慢慢弄,快不重要,要紧的是整理得妥帖,细细弄好了再拿来交给我便是。”娴妃一直笑得温柔和婉,又轻轻挥了挥手,“眼下本宫也有些乏了,你把门带上,且拿下去弄吧。”
如鸢没想到自己刚遇到的妃嫔主子竟是这样好说话的一个人,耳听她说话极为轻声和气,语气神态也甚是温婉和善,对自己跟苏杏儿这般的丫鬟奴婢竟此般平和,跟着便点点头,拿着书退下了。
......
没过两日,如鸢便将那堆合在一起的杂书整理完毕,又一一重新粘好了书皮子,再用粗棉线穿孔固定。而后交与娴妃时,娴妃见她弄得十分妥帖,很是满意,自己身边又缺人,便因此留了如鸢近身伺候。
几日相处下来,如鸢倒深觉娴妃人如其名,虽年岁已长,但谈吐气质端庄大气,举手投足娴静温和,尤其是性子闲散,在这深宫里难得地与世无争。
又些许时日,如鸢也渐渐摸清了昭阳宫的情况。
昭阳宫地处偏远,皆因娴妃是个闲散之人,性子温婉柔和,喜好清净,不喜在人多的地方居住。而整个昭阳宫里,自如鸢跟苏杏儿来了之后,宫女加上太监统共才六个人,偏殿亦是无人居住,哪像别的娘娘宫里动不动就一大堆人伺候,如鸢每次在宫里行走时遇上了,远远的便瞧见乌泱泱一大群人就围着那么一位妃嫔。
且昭阳宫人少,也果然更好相处,如鸢也不知是娴妃性子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昭阳宫里的人都是活泼又和睦的,除开身为掌事宫女的玉瑶姑姑,他们这一帮小宫女小太监的年纪都不大。
而娴妃虽为主子但对待下人很是宽厚平和,有时见花开见雨落,也会不经意地同如鸢说上两句,如鸢伺候在娴妃身侧亦是一直周到谨慎。平日里娴妃除了礼佛念经,也总爱焚香读书,有时看书有什么疑问不觉间就喃喃道出,如鸢无意间也能答上一二,娴妃便对如鸢愈发喜爱。
但每每看着她焚香看书,如鸢便总想起泽月山间的那个人。
从前她也是这样伴着那个人焚香看书的,每一日每一日都是这样消磨时光。
庭里的桂花开了又落,日复一日,如鸢便愈是想早些回到泽月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