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落在你们这样一个机关算尽弑君谋逆、一个身手卓绝一人可抵万军却有眼无珠甘愿俯首逆贼的人手里,这究竟是何天道!”
昆玦冷眼看着他极其愤懑不甘的样子,脸上倏地笼上一层复杂而又疑惑的神色,疑道:“萧元璟?”
“哈哈哈哈!都这种时候了,莫非你还要强行解释,说你不是萧元璟那个逆贼的人吗?”
豫王放声狂笑,额前血水径直冲刷进他嘴里,他也毫不在意。
“为免储君之位旁落,便暗结朝臣,囚禁皇子,弑君谋逆,造反篡位!阻止我挥军勤王?我说身在祁城的时候还有好几拨人来暗杀,身手一拨高过一拨,怎么这一路行军反倒如此平坦顺畅,料想他绝不会坐以待毙,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本王呢!哈哈哈哈!”
笑声忽而停滞,他望着根本瞧不见明暗的穹宇,也望着昆玦,极尽愤恨所能。
“怜我天枢天不庇佑,怜我子民福薄无安!竟要叫弑君谋逆之徒手握江山,真是可笑!太可笑!”
豫王癫狂地发笑,仰首望天恨不能下尽泼天的大雨,却如何都冲刷不掉满地流淌的血迹。
他眼神倏地一凛,极为不屑,对昆玦忽地冷笑:“动手吧,阁下如此能人异士却作了贼子之臣,不过立场不同也怪不得你,只叹我本事不高敌不过你!也终是时运不济到不了元安!事到如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萧元辰纵使殒命在此,也绝不会做乱臣贼子的阶下囚!”
说完,他眼中虽恨,嘴角却带笑,神色决绝只盼一死。
昆玦蹙眉看他,少顷思虑,原本阴冷的目色却逐渐复杂,不断分辨着眼前人话中何意。
他未曾料想到豫王竟如此坚毅不屈,却是出乎他意料。
二人就这般对峙,豫王持剑插地一直强撑着不倒,苍穹上倾泻的大雨如同打翻的江海,昆玦浑身早已湿透。
远处城墙上的众人仍旧焦心地等待着他,愈发疑惑也愈发紧张,不知怎都半晌了,昱崇军十万大军还没过来,也不见昆玦回来。
半晌,远处有磅礴马蹄声传来,蹄声飒沓似欲撼动山河,泽月山间忽而涌出无数火把,大军将至。
昆玦淡扫了远方一眼,“你的人来得太慢了。”
说着又低首看向豫王,沉声道:“你可以走,但......若再犯泽月,远处的那些人便也是此刻你身边这些人的下场。”
“我说了,你们凡人要怎么打仗我不管,但这城中有我所护之人,只要我在,便不会让你们动她分毫,她所念便是我所念,无论泽月还是元安。”
“十万大军,剩下人的性命都握在你手里,你自己再选一次。”
豫王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选择,若是两军交战,不论是抵御外敌还是围剿叛军,不管是他还是他所带领的十万大军,个个都敢以血肉搏杀,绝不含糊,战场之上只有战死,绝无投降之理!
可今日,眼前人却让他见识了,何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有这一个人在,十万大军又有何惧?
他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他是什么。
眼见大军靠近,没等他开口,昆玦便蓦地提了他起身,豫王毫无反抗之力被他提在手中,一瞬已至大军跟前。
昆玦松手,他也随之倒地,恍惚间看见自己的副将冲了过来,再回首,昆玦已在一丈开外静静伫立。
“殿下!豫王殿下!”
副将下马,晃眼一扫才惊觉目及之处皆是尸横遍野,惊骇不已间,以为是两军交战,可眼前又哪有敌军的影子。
“这是怎么回事?殿下!殿下!”
副将扶着豫王,抬首望了远处的昆玦一眼,厉声喝道:“给我拿下!”
话音刚落,却被豫王紧紧攥住,尽全力嘶吼道:“不许去!”
“为何?!豫王殿下!”
副将蹙紧了眉头,望着尸横遍野的景象几欲怒吼。
头顶的雷电似乎已经平息,大雨却未曾停歇。
豫王竭力起身半坐在地上,望着雨中昆玦模糊的身影,停顿半晌,几近哽咽地用尽一身气力,怒喝道:“传我军令,昱崇军所剩大军,半个时辰内就地掩埋先锋部队兄弟们的尸身,而后随我返回祁城!”
“殿下!”
“不得有误!”
睖睁间的怒喝几近嘶吼,眼眶泣血。
“末将遵命!”
......
兵马声远,渐渐消失在雨中,昆玦转身向泽月城走去时,已经调转方向的豫王又回首朝身后望了一眼。
今夜他分明见到一个样貌俊美无俦但又同时诡异骇人之人,双目幽深,赩炽如焰,只那一人,便可抵万军。
不过一瞬,那身影便于夜雾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