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时辰,褚泠渊随着她朝城门的方向走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何不驭法飞回去?”
时鱼转过身面向他,脚下却没停,而是倒退着向前走去。
“我不会飞啊。”她理直气壮地说道,似乎还挺自豪的。
褚泠渊想起诛杀荼蘼木的那夜,时鱼被荼蘼木的面丢开后,就直直坠向地面。
当时他还以为时鱼是被吓傻了,所以忘记施法停止坠落,现在才知晓,她是压根就不会飞行和浮空的术法。
他神色严肃起来:“为何不习练此类术法?”
“我练过,可我生来就不善于此类术法。”时鱼言之凿凿地对他说道:“你想,我是鱼,能到陆地上跑跳已经十分不易,还要我像鸟一样在天上飞来飞去,这不是强鱼所难吗?”
褚泠渊却不吃她这套说辞,依然一副严师的模样看着她:“天界有众多仙家的真身为鱼,皆善于飞行,你这不过是为怠惰找的借口罢了。”
时鱼已经转过身去,不应他的话,但微微加快了脚步。
褚泠渊知道,时鱼不喜欢他刚刚那番批评。
半晌,他缓和了语气说道:“小鱼,如你这般心性的妖并不多,若你能勤加修习,早晚会飞升成仙的。”
时鱼不动声色地将脚步放慢,暗暗等着他多说一些,可他却停了话音,似乎要说的话就只有刚刚那些。
她干脆后退两步,同褚泠渊肩并肩,含笑问道:“你希望我成仙?”
“以你的心性,若成仙,定能福泽苍生。”
这回答没有半处偏私的意思,磊落得有点疏离。
时鱼敛了笑,低头踢起脚下的白雪,嘟囔道:“不愧是大慈大悲的天人,满脑子都是苍生。”
褚泠渊没听清她嘟囔了什么,而是又问道:“你为何施法总是用嘴?”
“我是鱼啊,比起手,当然是嘴更好用了。”知道这答案又要被说教一番,时鱼有些委屈地抬眼,分明没有泪,眸底却泛着水光,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褚泠渊微张唇瓣,本来是有一堆话要说的,可对上时鱼那双眼,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也隐隐觉得自己刚刚的话说多了,也说重了。
庇护苍生的责任在他肩上,时鱼只是一个小妖,无需去想这些事的。
“便是不为了成仙,习得更多的术法,对你也有益处。”他看向前路,轻声说完便不再言语。
时鱼在一旁歪头看着他,心底忍不住偷笑。
从前她就总是对鱼六装可怜,她若惹了祸,只要装可怜鱼六便会立刻原谅她,眼下看来,这一招对褚泠渊也很好用。
夜渐深,街上空无一人,两侧的屋前挂着火红的灯笼,借他们一点幽光前行。
晶莹的雪花洋洋洒洒地落下,在光影中闪烁着飞舞。
时鱼不禁抬头望向夜空,几片雪花刚好落在她的长睫上,她忍不住叹道:“又下雪了,今年的雪似乎格外的多。”
褚泠渊也随着她的话抬头看去,默了半晌,他沉声喃喃道:“并不是所有的雪,都是瑞雪。”
时鱼不解地看向他。
未等开口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的心头突然泛起阵阵酸疼。
一根与她紧密牵连的线,毫无征兆地断了。
她停下脚步,捂着心口疼痛的位置,呆怔地看着前方。
褚泠渊也停下脚步,神色淡漠地回身看她。
时鱼唇瓣轻颤着,许久才从喉咙中发出声音:“我在江时月身上留的法术散了。”
褚泠渊依旧不言,清冷的眸中却映着她有些仓皇的神情。
“不行,我要去看看她,她可能出了什么事。”她飞快说完,扭头就朝江家跑去。
褚泠渊没拦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由着她去了。
到了江家大门前,时鱼直接施法穿门而入,又向江时月的房间跑去。
刚跑到西院外,她就听到院子里一片哭声。
“时月!你醒醒!”
听着那哭声,时鱼顿时感觉身上一阵发冷,她急匆匆跑去,直接冲进江时月的房间。
屋内挤了很多人,有江时月的父亲,有她父亲的正室,有她父亲的数个妾室,还有江时月的兄弟姊妹,每个人都低垂着眼很悲伤的样子,可那悲伤又不是由心而来的。
江时月合着眼,安静地躺在正对着门的小榻上。
江老爷是第一个发现时鱼的人,他怒声质问:“你是何人?谁让你进来的?!”
时鱼没理会他,而是看了一眼从房梁上垂下的粗绳子。
她抬头看着,就像是抬头看那些飘落下的雪花。
半晌时鱼面无表情地向江时月走去,有人想拦住她,她就冷漠地用施法将其挥开。
她走到江时月身边坐下,轻轻握住那已经冰冷的手,开口问道:“怎么回事?不是和你说,有麻烦要找我吗?”
江时月不答。
时鱼又将手移向她颈间的瘀痕,用力咬牙不让自己哭,可看着江时月安静的模样,眼底却越来越酸涩,最终泪珠不自控地滚落。
“你骗我,你根本没有把我当成朋友,还说什么以后见不到我你会失落,其实都是哄骗我的,对不对?”她吐出哽咽的声音,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滴落在江时月僵硬的指尖上。
无论她说什么,江时月都不肯给她回应。
她永远都得不到江时月的回应了。
那年夏季的温柔在这寒冷的冬夜终止,并且往后再不会复现。
意识到这点,时鱼趴在江时月身上撕心地哭起来,悲伤和疼痛淹没了她的心,泪水打湿了江时月的衣襟。
见她哭得伤心,周遭想要赶她走的人没了声音。
虽不知道时鱼是何人,但瞧她伤心的样子,他们也能猜到江时月对她来说应是很重要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时鱼才直起身,脸上布满泪水,她抽泣着转头向门口看去。
褚泠渊就站在门外,却无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他神色淡漠地看着屋内,众人的喜怒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