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那串闪烁着金色流光的贝母钱佩。
“小宫女你......缘何对我如此?”
他看着手心里的东西,眸色低沉。
如鸢含笑:“咱们不是生死之交?”
抬起头来,萧云淮又再怔住,清风几许掠过他英气纵横的眉眼,半晌才道:“是,咱们是生死之交。”
他蓦地笑了,爽朗清绝,眼睛弯成月牙,在夜色里显得尤为明亮。
“但非要说的话,你可还拼死救过我母妃的性命。”
“我与你的,你皆无需还。”
他忽然沉声,眼里一直映着如鸢光洁的面庞不曾挪动。
如鸢只是笑了笑:“这不是还,这是有来有往。你跟先生对我好,我自当也对你们好才是,方不辜负我做人的道理。”跟着又添话:“这是今日我同先生一起在城里寻来的,一点小东西聊表心意,你看喜不喜欢?”
萧云淮提起东西在半空中细细打量,一眼瞧出是苏夷来的钱佩,贝母制成的九枚钱币颇为精细,又见钱贝上面系的那个结,却是个盘肠结。
“此物是从何记金铺苏夷老掌柜那里弄来的,老掌柜说苏夷人常身佩钱串以表平安顺意,还可辟邪,是苏夷的习俗,我记得......玉郎你之前在宫中说过,你厌烦宫里的日子,厌烦了如履薄冰,你虽不愿意,可偏偏有些东西要找上门来,故而你不得不去争,不得不去做。”
“我知道,寻常人家有寻常人家的烦扰,天家自有天家的忧愁。我虽不知你具体困于何事,纵使知道了恐怕也帮不上忙,而此钱佩九枚为一串,九九归一,寓意圆满。赠此物与你,我只愿无论你所行何事,不论中途有何险阻,只要最后的最后,你能达成所愿,终究圆满便好。”
刹那风起,自方才如鸢把这东西给萧云淮时,他眼里就起了如鸢看不见的波澜,她只瞧见他的欢喜,想着他一定是喜欢这样东西的,而他拿着钱佩在手中一直摩挲细看,喃喃道:“你竟记得我当初说过的话......”
“自是记得的。”
如鸢点点头,盈盈一笑,明亮而开阔。
九九归一,寓意圆满。
萧云淮也抬起头,紧紧攥着钱佩,沉了许久的神情忽地豁然,“从前没跟你细说,我厌烦宫中不止因为宫中处处拘禁,也因宫中处处皆是谋算,不若驻军在外来得自在又畅快,不论行军何处,边关何处,没有红色的宫墙,只有驻军的营帐,草原上可策马,山林间可挽弓,就算是在城内,也能与民同乐。元安有元安的繁华,塞外有塞外的自在。”
他忽然倾吐,如鸢没想到还有人同她一样喜欢边关那种地方,眉眼惊喜地连连点头:“玉郎你竟对边关塞外也这般惦念!我自幼在玉阙关那样远的地方长大,虽有些苦寒,但却最是逍遥自在,上山打鸟下河摸鱼,赤松林里追野兔,玉纱河上可撑船,采四时风物,赏山花烂漫,啧,没有想到竟有人也同我一样!”
“是啊,咱们可是同道中人。”
萧云淮眉宇间的笑意也一重更胜过一重,他还是头一回听如鸢说她上可打鸟下可摸鱼,既追过野兔还去河上撑船。
他忽然想象那画面,都是他未曾见过的一面。
他沉着笑靥凝眸看她,赞同地道:“世人皆向往繁华,惟我却独独对边关钟情。”
他这般一说,如鸢深觉自己真真是觅到了知己,恨不能立时与他饮上两杯,只可惜身上还负着伤。
“玉郎谦冲,在我眼中,你是一个既装得下元安繁华,又装得下塞外自在的人。对了,这东西你瞧着可还喜欢?”
如鸢又问他,萧云淮肯定地点点头:“此物寓意极妙,多谢你一片苦心,我很是喜欢。”
她当即松了口气,脸上落下几许欢喜,“原本此物值不了几个钱,只怕玉郎你天潢贵胄身份贵重,此物万一入不得你法眼,还好还好,只你不嫌弃就好。”
萧云淮清朗地笑了笑,眼眸如玉盛满粼粼清泉,满目柔光,跟着就把钱佩系在腰间,“如何?”
浅金色的钱贝果然是衬得起他的,如鸢嫣然含笑地点点头:“好看。”
远处繁华的灯火映在她眼底,头顶的月色亦落在她肩头,而有人安静地看着她的侧脸,万物静谧,只愿自己一直就这般呆坐在石头上,同她一道看万家灯火,看繁华人间。
半晌,一想到如鸢明日便要走了,萧云淮便与她说起了许多话。
他问起昆玦是否一直住在泽月山,问起,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问及他的脾气,他的秉性,他的为人,待她又如何......
如鸢也答了他许多,他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那是个神仙般的人。
如鸢同他说起昆玦的隐居世外,生性清冷,不食人间烟火,如何的话少深沉,为人幽独,连门都不出,说起他老是使唤她做这做那,自己除了读书却什么也不做,她素日跟个老妈子一样地伺候在他身边,甚而后来连喝口水都要她给他递到嘴边。
萧云淮失笑。
也说起他这个人委实心思深重,行事从来也没有章法,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为人又挑剔,实难伺候,不是绫罗绸缎的便不穿,不是一尘不染的便不坐。不是叫她擦桌子就是叫她擦架子,见不得她得半点空闲,有时纵然只写两个字却也要她一直磨墨,不是说她磨得浓了就是说她磨得淡了,还不许如鸢反驳。
以前他总是坐在榻上读书,她就捧着采来的果子坐在他脚下,跟他说起她在玉阙关打鸟摸鱼的那些事儿,不过他不似萧云淮这般认真听她说话,总是懒洋洋地冷哼一声,还总是嫌她聒噪。
但她也同萧云淮说起,虽是如此,昆玦却到底也给了她容身之处,他救了她不止一次,初见时救下她狗命,困于山顶时也带她下山,摔了跤也替她冲手,尤其后来在山间被山魈追赶那次,更是因他的赶到,她才能全须全尾地回去。
山野之间,常有毒物难辨,她采到有毒的野蕈菌或果子时,他也会把果子打掉不让她吃,这说明他虽为人冷傲,但实际心眼儿不坏。
有昆玦在的时候,如鸢总觉得,泽月山的星辰都比别处要多一点。
萧云淮不曾想,原那公子竟是这般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