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将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劈十万次天雷让你日日夜夜时时刻刻生不如死,永无投胎之日,今朝你死也得死,不死也得死,我要你魂飞魄散,滚下去跪在她面前谢罪!”
昆玦的哀嚎惊破云霄,一刃白光泛紫破天而出,似魂悸而魄动,天怒而云哀,满目电光如天倾,伴随着他的嘶吼砸向紫霄楼台。
萧云淮几人忙捂住耳朵,这刃天雷来势极大,再不留半分余地。
恍若穹苍之上一记绝响,满目的电光照耀着整个紫霄楼台亮如极昼,同时裹挟蜿蜒出无数分支,状如珊瑚,划破天穹,蔚为壮观,中间最势不可挡的那道则直直劈向萧云澂。
聚目凝神,不过是一刹的眼神,原本被匕首挟持着的人猝然将萧云澂猛地推开。
雷霆一声巨响,耀目白光泛紫,打在了楼台边缘。
萧云澂惊疑间瞬息仰首,看着那道从来最是温柔和婉的身影直直迎上那刃极目耀眼的电光,倏忽便被吞没其中。
谁人都没有想到,千钧之际,临死一瞬,孟姝烟会在昆玦斩下那道雷霆时,用尽一身全力,将萧云澂狠狠推开。
楼台崩裂,碎石惊飞,李奕却没有这般好的运气,他身手已经何等高绝,但身为凡人,血肉之躯,又何以真的能快过雷电。
雷霆于脚下炸开,他被飞迸的石块砸中,难以再逃脱这般困境,倏忽便同阙清子老道一起,被无数碎石卷落高台。
豁大一个缺口断了楼台高处偌大的半块坑,惟萧云澂险险惊瘫在方才楼阁废墟前的台阶上,楼台炸裂的缺口刚好在他脚边。
萧云澂愣怔地在台阶上坐了许久,这样势极的雷霆砸下来,别说是耳边,脑子里都嗡鸣了许久许久。
直到风声入耳,凉风刮过他鬓边,然后顿了顿,才晃眼回过神。
他颤抖着缓缓站起身,事已至此,终于见那张风流昳丽的玉面仿佛目下皆空般,恍惚地看着自己脚下的缺口。
这一道雷是来杀人的,不是为了炸平整个紫霄楼台,否则他还何以能安然坐在这残缺的楼台上,而方才还站在他身前的初荷色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悲风未止,萧云澂立在残垣断壁高处,发丝凌乱,飘摇不定。
他朝前一步,双目睖睁,面色终于露出灰败,立定了身形朝下望了一眼。
豁大的楼台缺口下是一众碎石断墙堆砌在下方,堵住了城门口,而那堆碎石断壁中,仿佛有一角荷色的衣袂。
俯瞰那角衣袂在风中微微摇曳,忽教萧云澂散了心神。
终于只剩他一人了。
大风起兮,一瞬仰首,却吹得痛痛快快,叫他忽就笑了。
楼下几人瞧着他此般模样都有些讶异,萧云淮凝神望着他现下此状,终于不复从前那般谋算深沉叫人看不出神思的模样。
昆玦犹然神色阴冷锋锐,漠然地看着萧云澂,倒也的确没想到孟姝烟会在生死关头推开他,翻腾云海中紫光再起。
他眼中红光炽盛,言出之音且随雷鸣。
“眼下,还有谁能再挡到你前面来!”
话音落下一瞬,天灵之上十方闪电乍起,无数电光交错闪映,雷鸣轰塌,穹苍上云海翻沉,茫茫万里紫光一片,如此通天彻地之势皆系于他一人之身,耀他眼中赩炽猩红恨不能将眼前人挫骨扬灰。
然却见萧云澂脸上丝毫不惧,忽地仰首大笑,让昆玦也迟疑一瞬,雷霆电光闪映在他脸上,一瞬抬眸目光锋利,厉声朝昆玦高喝道:“纵然我萧云澂再是个满腹心机不择手段之人,也不至于为了谋求生路,把一个女人推到我的前面!”
“的确,我是在赌你心中对秦婉柔还有余念,不过纵横谋划,不过局势权衡!只要能动摇你,扭转局势谋求退路,虚晃一枪不过是一点手段。”
“也的确,这世间没有什么借尸还魂起死回生的骇人诡术,亦没有什么忘却前尘的劳什子忘心丹,这世间有你已是罕见!天下万般计谋皆不如攻心!事已至此,看来本王已无半点退路,我想今朝我也绝不可能从你的手底下活着走出麓秋山,也罢,成王败寇,大势已去,罢了!”
他立于断壁之上摇着头快活地放声冷笑。
是啊,那所谓的借尸还魂起死回生的诡术都是假的,所以刚才如鸢才不能在那个时候死,否则便不会成了现下这般局面!
他该自始至终牢牢掌控着她的,利用她胁迫大妖助他事成,偏她这步棋,自己却跳脱出了他的棋盘!
就如同他也一样,自始至终,都有自己的想法,舍了命,也不愿为他人鱼肉。
萧云澂笑得无比快活,癫狂也好,却从来没有这般放松过。
鬓丝缭乱,形神涣散,风流昳丽的眉目全然放松下来,嘴角还带着嘲讽的意味,全然不再在意昆玦身后的天雷,无人瞧见他眼底神色,只瞧见他蓦地侧过头来,隔空朝萧云淮望了一眼。
那道眼神明暗交错却直直凝神,叫人看不出别的,萧云淮迎上他这般眼神,一刹眉宇微蹙。
萧云澂朝他一笑,沉着语调扬声道:“萧云淮,纵然今朝事至此,你,别为难我母妃。”
仿佛是交待般,又终于带了点请求的意味。
纵然是场纵横谋划的骗局,他倒也并未真想要她性命。
话罢一瞬,手起刀落,那把银霜一样的匕首毫不犹疑地直直正中他的胸膛。
略微停顿,断壁残垣上,最后惟余他一人的落寞身影也终于倒了下去。
一线殷红自嘴角溢出,萧云澂风流昳丽的眉眼依旧含笑,似也并不觉得痛,只望着宽阔无边的苍穹上漫天交织的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