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熙十九年，夏。
嘉荣国都城，丰京。
是夜，丰京满街人群攒动，小儿欢呼地看着灯火一盏盏次第亮开，贵介公子从闻名天下的酒里出来，转眼又进了烟花柳巷中。
嘉荣国虽政治混乱，皇帝不理朝政，但京都却富丽繁华，锦绣满眼，民风开化。
城中宽阔绵延的碧水河，两岸十里皆是胭脂青楼，卖笑声鼎沸。
龟公小乐走过满院喧哗，来到僻静处，这里关着新来的姑娘。
小姑娘饿得发白得脸上，因为她带来的饭菜的香气，隐隐透出淡淡的红。不过，小姑娘咽了咽口水，还是推开饭菜，声音微弱道，“我不吃。求求你放我走吧，我是被人卖在这里来的。他不是我哥哥，等我出去了有办法，把钱还你们。”
小乐一张娃娃脸堆起笑意，“有什么办法？做丫鬟？那能赚几个钱，不如这妓院赚得多，你饿了三天了，再饿下去，人就没了。”
小乐看向小姑娘，即便在这样糟糕的环境下，依旧肤如脂玉，凌乱发丝间也可见其秀丽五官，是个美人，打扮一番怕是比起花魁都不逊色。
“你哥要娶媳妇儿，你娘病了，你爹死了没埋，家里欠了一堆债，都等着你拿钱出来。你若好好干，牺牲你一个人能救全家，何乐而不为？你看这春满楼的姑娘，打扮是最好的，钱包也是最鼓的。”小乐温言细语耐心劝导。
小姑娘依旧摇头，决然道，“若你们不放我出去，你们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具尸体。”说罢就拿起还是第一日藏着的的碎碗片抵在喉咙。
小乐轻轻叹了口气，“你若不认命不听话，可有得你苦头吃。”说罢就转身走了。
门口老鸨气得不行，“小乐，你能不能搞定，不能搞定，我便让他们动手了，直接用强就好，最近这生意差，再没有新姑娘，这生意都给旁边，云良阁，莳花馆些个给抢了。”
小乐忙劝老鸨，“这小姑娘是绝顶的美人，可不能给她身上留下了伤痕。”
“哼！”老鸨瞪了小乐一眼，扭着屁股，扇着把金湘妃竹扇儿走了，“小乐，再给你一天时间，搞不定，你走人。”
“小乐，开客人了！”小乐听到有人喊她，忙跑着去门口接，托高嗓子喊了句，“客人，里面请~”
小乐熟练地将人迎进来，心里却想起那楚楚动人的小姑娘，其实她自己何尝又认过命？五岁时与娘亲失散，直到十六岁时，才求得胥人族蛊神娘娘卜了一卦，说她的娘亲在丰京，她便赶来寻。
可惜一入京都，深似海，她不过是一个没武功，没背景，没家人，甚至没怎么读过书的小丫头。为了生存她来到春满楼做了龟奴，是整座妓院权利最小，地位最低，月银最少的穷人。
是的，小乐非常穷。一身灰白直裰，破破烂烂，像是洗了三四年，其实也是洗了三四年……
“哟，单兄你瞧这个不错，无华素衣，圆润小脸，琼瑶直鼻，几分可爱几分英气，倒是别有一番风味。”新来的公子摇着一把洒金川扇儿，轻佻的看着小乐。
“新来的吧你，他是这的龟公，本就是男的，不对是阉人。”旁边一个华服公子，对他的品味嗤之以鼻。
“啊？”那把故作风雅的洒金川扇儿尴尬的停住了。
“瞧你这见识，这是还在襁褓时家里给手阉的。所以就长了几分女相，你看这身量骨架还是比一般女子大不少。”
“咦~晦气，”洒金川扇儿嫌弃的挥了挥。又一张脸兀的凑到小乐面前，吓得小乐轻叫一声。
“这方凑近一看，的确糙得很，声音也尖细。”
“无妨无妨，我带你去找那个最当火的，轻柔娇媚，腰肢如绵的柳九九。”
“好，好好。”洒金川扇儿开始剧烈摇动。
“她今日有客了。”小乐伸手虚虚一拦间又赶紧把手收回，怕这两位风雅公子的口水滴上面，她的衣服可禁不起洗了。
“我偏要见！”被拂了面子的贵公子，指挥他的护卫，直接就去撞门。
“她今日见的是谁？赶走便是！”贵公子一脸傲然，老鸨听闻动静，也赶紧过来，她正想劝，门已经被打开了。
这要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该怎么办？
老鸨一边哎呀，哎呀的，一边用扇子捂住脸，别过头。
直到小乐大声叫她，“妈妈，快，快救人。”
只见那贵公子施施然推开门，竟见柳九九正吊房梁上，黑发批散垂下，脸色青白，舌头耷拉出来。满心春意，一霎见此厉鬼般的一幕，贵公子吓得后退几步，完全没了兴致。
“以后再不来这满春楼了，真是八月十五云遮月——扫兴至极！”说罢，飞快离去，老鸨忙追着安抚客人。
小乐只得使劲挪动桌子，站上去将柳九九抱了下来，成年女子的重量直接压在她十六岁的瘦弱少年身上，她不堪受力，从桌子上跌落，后背撞到墙角，一阵生疼。
都说人死了，死沉死沉的，柳九九怕不是，已经没了吧。
小乐心急如焚，使劲摇女人，不醒。又用茶水泼，最后实在不醒，她直接扇了一巴掌，扇完她就后悔了。
这都是其他龟公叫醒被打晕的姑娘做的，这对上吊昏死的人来说有用吗？
没想到柳九九突然就睁开了眼睛，小乐刹那欢喜，“柳姑娘，你还活着。”
柳九九呆呆的看着她，不说话。
小乐被她空洞的眼神看得直发毛，突然，柳九九发出一声尖利哭音，然后就开始痛哭，“真后悔，我不该死，我上吊了就后悔，我应该先把姓余杀了再死，要不过了那奈何桥我都要等在哪里，不会让他好好投胎。”
“余公子？他不是说要赎你吗？”小乐熟悉他，他经常来找柳姑娘。
“他把我的钱骗走了。有亲眼姐妹看到他在赌坊堵钱，输了还是……还是用的我的金簪还债。”
柳久久说完，又是好久的啜泣，渐渐的啜泣声小了，她看着小乐道，“你帮我”。
小乐一听，也不多问，直接点头，“好。”
柳九九被她乖巧的样子弄得心里微微一暖，“你去与他说，老鸨涨价了，之前我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