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楚扬转过身,“是有什么紧急、严重的事么?”
“嗯,很重要”,陈开面色凝重,乖觉地说,“需要开现场会。如果您能亲自参加,应该会解决得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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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阳的大会议室里,众人正襟危坐。
原本讨论得差不多的新番文案,因为楚扬的意外加入,又额外增加了几条故事线。
老板的心思是A,但是在不同人的揣测中它也可能是B、是C、是D。楚扬没做过“员工”,但老板也是职场的一部分,他是老板,他懂职场。在初阳,他提倡人际关系和劳资关系的正向博弈,当然要以身作则,减少员工的无谓耗神。
会议临近尾声,他特意叮嘱道:“七周年不占整,也不是什么意义重大的数字,但是,这次司庆对我个人却非比寻常,原因想必你们也都清楚。离推出司庆纪念番只剩一周了,我希望它能尽善尽美。感谢各位的理解和付出!辛苦了!”
能进初阳的,都是业内或校内精英,纵使性格各异,基本的理解能力也在平均水平之上。楚扬的话说得这么明白,再听不懂可就真对不起饭碗了。会议一结束,众人便像打了鸡血一般,奔回工位“尽善尽美”去了。
华璋自然也不例外。
楚扬默默观察过华璋的加班风格。她在工作时专注又卖力,下班也决不拖泥带水,只要多数人开始撤了,她一定会跟上大部队。
但是这一次,有了他这个变数,她注定不能如愿。
华璋所在的小组负责的是额外新增的部分,这部分的架构是由楚扬提出的,他又亲自坐镇监督,逼得华璋不得不跟着小组成员们共患难。
相对论说,约会时,时间总是过得比想象中的快许多。可在职场社畜看来,时间奔向deadline的速度远快于约会的流逝。
转眼便过了十一点。
楚扬可以熬夜打游戏、可以失眠想事情,却不能熬夜工作,何况他到公司也不是为了工作。他只是,在某一个刹那,突然很想看看华璋,看看那双熟悉的眼睛。
对上她的眼睛时,他的脑中总会涌上虚拟的回忆,可若是盯着她的眼睛多看上一会儿,他又会感到挫败和烦躁。
他对人的情绪有种天生的敏感,却始终抓不住华璋真实的情绪。或者更准确一点说,她的每一种情绪都能被他轻易感知,却让他感受不到真实,仿佛一切都只是她为了配合特定的环境刻意呈现出来的一样。
她已经在初阳实习了近两个月了,他觉得,时间已经够了、观察也已经够了,他可以试着走近她一点了。
小编剧是个活力无限、堂堂正正地把上进心写在脸上的女孩子。楚扬一发出加班结束的指令,她就拖着文艺腔,可怜兮兮地对自家老板说:“最近社会新闻都好可怕,原来岁月静好与炼狱煎熬之间,只有一记闷棍的距离。”
在场的人皆知她的风格做派,也知道楚扬一向对她青眼有加,便都笑着不做声。
楚扬十分给面子地配合道:“女孩子这么晚回家确实不安全。”又点了点华璋和另一名女员工,体贴又大方地说:“你们三个跟我走吧。”
“老板人帅心好!”小编剧欢呼一声,愉快地揽住两个姐妹,为了活跃气氛,故意做出一副大惊小怪地样子,催促道:“走走走!一起去蹭飞机器呀!感谢上天赐给我这么好的老板!圆了我坐飞行器的梦想!”
“我也没坐过”,华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受宠若惊地看向楚扬,“谢谢楚总!”
上了飞行器,一报地址,问题来了——三个人住在三个方向。
另一名女员工已婚已育,孩子还小,自然要先送她。
在之后是送华璋还是小编剧的问题上,华璋表现得十分识趣,主动要求先送自己。
可是楚扬却很直男地指着全息地图说:“你家跟我家在同一个方向,最后送你,这样可以省下半小时。”
华璋礼貌地道了声谢,便不再多言。
楚扬的飞行器很大,除了陈开和丁奇外,还有六名人高马大、面无表情的保镖,前前后后地坐着,把他和三个姑娘护在中间的座位上。
小编剧心气虽高但毕竟见识有限,看到这样的架势,不免也有些局促,一路上倒是安静了许多。
华璋原本坐在楚扬身后的座位上,待小编剧到了目的地,便主动坐到了楚扬同排。
两人之间隔着两臂宽的过道,楚扬见状,便收起扶手,侧身正坐。飞行器内光线昏黄,透着暖意,他直视着华璋,声音中也多了几分柔和:“你很懂乘坐飞行器的礼仪。”
华璋也调整了坐姿,诚心正意道:“我入职初阳,您一定是做过背调的。同事们在场,我不想显得突兀,她们走了,我也不想显得虚伪。”
楚扬理解地点点头,径直问她:“你去过多少星球?”
华璋说:“短暂生活过的有七、八颗吧,从有记忆起,就跟着妈妈,居无定所,四处漂泊。”
“这样说来,银星是你停留时间最久的星球咯?”
“是的。”
“会长住么?”
“应该会吧。这里最富庶也最安全,应该是全星际最好的地方了。”
“哦?这样说来,你还去过很多贫瘠、危险的星球咯?”
“也还好,倒是没有绝对的贫瘠和危险。很多时候,反义词都是比较出来的。”
“有道理”,楚扬没有进一步试探,话锋一转,问了另一个问题,“在宇宙中漂泊,有没有觉得很孤独?就好像,嗯,自己只是这世间的过客?”
华璋怔了怔,微垂了眼睑,似是在思考,又似在回避,半晌,她复又看向楚扬,不好意思地笑道:“楚总,这个问题太深奥了,我那时还小,想不到这么深。”
楚扬敏感地觉察到,她的笑容不达眼底,礼貌中透着疏离。他感到心口被微微刺了一下,不是很疼,却隐隐有些不舒服。
——她很敏感。她在拒绝他的走近。
楚扬很清楚,除去老师和员工的身份,他同她只是一对不算熟悉的男女,于他们的关系而言,他的问题的确过于亲近了,透着暧昧的指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