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
楚扬和华璋有说有笑地走了没几步,华璋手腕上的通讯器突然闪起了红光。
楚扬认得这个类型的通讯器,他刚苏醒时,他和他身边的每个人手上都戴着一个类似的,虽然比华璋的要先进和精密许多,但功能上大同小异,既能通讯又能实时监控他的脉搏心率变动。
华璋一看通讯器,脸色就变了,顾不上楚扬在场,当即开启疯狂呼叫模式。
楚扬了解她的家庭情况,立时生出一个不太好的猜想,但仍故作不知地问她:“怎么了?”
“我妈妈的心跳不对,监控报警了。我、我拨不通她的通讯,急救热线也打不进去!”华璋急匆匆地说,声音中已带上了哽咽。
楚扬想也不想就下了命令:“丁奇,带路,去最近的泊点,叫飞行器过去等着。”
急救热线那头仍是忙音,华璋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楚扬大力地拖着往前走。楚扬腿长步子大,还好华璋的腿也不短、下了酒会就换上了休闲鞋,倒也跟上了他的脚步。
楚扬一边走,一边有条不紊地布置着。
“陈开,华璋妈妈心跳不对,调一架接送客人的飞行器,你带着老方马上去她家,把情况跟老方说一下,该带什么他比咱们清楚。再查一下离华璋家最近的医院,联系他们安排救护车,多联系几家。”
挂断通讯器,他偏头对华璋解释道:“咱们都不在现场,不知道具体情况,多手准备总归稳妥些。老方虽是我的私人医生,但他的综合能力非常强。我这边没事的时候,他都是去国立医院临床的,经验很丰富,你可以放心。”
华璋怔怔地“嗯”了一声,“楚总”二字刚说出口,就被丁奇打断了。
“飞行器安排好了。不过,我估算了一下时间,咱们小跑着赶到泊点差不多要半小时,而它开过来只要两、三分钟。如果华小姐可以的话,咱们可以就近找个开阔的地方,让它开过来,然后走软梯。”
“我可以的。”华璋忙说道。
“最近的地方离这里多远?”楚扬问。
丁奇把面板朝楚扬一伸,“一个是湖边,直接从小树林穿过去,大概五、六分钟,就是路上泥可能多一点。一个是高尔夫球场旁边,平路走过去,大概十分钟。”
“走树林可以么?”楚扬问华璋。
“可以、可以。”华璋含着泪,连连点头。
“带路吧。”楚扬对丁奇说。
楚扬全程都紧紧牵着华璋的手,大概是神经过于紧张,她也一直反握着楚扬的手。二人一路走下来,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华璋穿的是少女风格的轻便礼服裙,送人的时候也没来得及换下。虽说事急从权没人在意走光的问题,但在上扶梯前,她仍然十分有经验地把裙摆撩起,系在腰间,以防裙摆被风卷到绳链上影响攀登。
她的动作太快,楚扬还来不及偏开头,就看见了她膝盖以下笔直漂亮的小腿,和膝盖以上的修身款打底五分裤。
他呼出一口气,瞥了眼丁奇,丁奇已经十分夸张地转过了身去。
华璋上软梯的动作干脆利落,令楚扬眼前一亮。他伸出去的手只差几厘米就要扶上她的腰,此时扶也不是、撤也不是,只得虚摆着姿势,做个保护的样子。
华璋的动作不拖泥带水,但她的鞋底沾着泥,爬了没几步,就一个打滑,双脚悬了空。
楚扬的行动快于言语,她的身形一晃,他就已经牢牢攥住了她的腰。
华璋的臂力和镇定超出了楚扬的预料。
她没有松手,亦未发出任何声响,做了个引体向上的动作,以大腿勾回梯绳,小腿向前够了够,就重新踩上了软梯。站好后,还不忘回头道个谢。
人家谢都道了,楚扬只得恋恋不舍地松开手,看着她渐行渐高的背影,轻轻叹息。
三人登上飞行器后,保镖递过了免洗洗手液和消毒液。
华璋道了声谢,又略微羞赧地对楚扬和丁奇道了声“抱歉”。
楚扬大度地摆摆手,“这时候就别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了。”
华璋“嗯”了一声,坐在座位上做了个鞠躬的动作,无比真诚地说:“楚总,谢谢您!”
楚扬点头表示收下了,然后问她:“还联系不上你妈妈么?监控有什么变化么?”
华璋的脸上重新染上厚重的忧色,“联系不上”,她朝楚扬的方向抬了手臂,“监控还是报警状态,但是脉动和心跳的数字还没……没归零。”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没哭。
“别急”,楚扬将小臂杵在膝盖上,弓着腰向前探了探身,温声说,“不会有事的。”
华璋咬着下嘴唇,直视着他,重重点了点头。
“谢谢!”她说。
飞行器开足了马力,二人说话间,已经行至半程。
这时,陈开报来了好消息。于是一行人又掉了个头,朝医院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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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妈妈是突发的脑梗,多亏了方医生的应急措施,她被送到医院没多久,就脱离了危险。但医生一检查,竟发现她的脑瘤有恶化的趋势,于是便建议等她的情况稳定后,将她转去国立医院。
华璋的心神全部被华妈妈占据,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楚扬交待了方行远去联系最好的神经肿瘤外科专家,尽快安排手术。
他很清楚自己做的已经超出了一个老板与员工的边界,但他就是想这么做。不管华璋是什么态度,他都想为她做这些。
他能感觉到华璋并不想同他扯上关系,平心而论,他也不想同她有太多的牵扯。为她做一些事,然后退出她的生活,默默守望着她,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
一个人在经历突发的、巨大的变故时,往往比任何时候都容易对身边提供善意,尤其是给予助力的人迸发出特别的感情。
这种感情不需要任何的基础,却足够给任何一种更深层的亲密关系奠基。这样基础虚浮的亲密关系也许不能抵抗漫长岁月的侵蚀,却比任何一种经年日久、基础坚实的关系都要有爆发力,爆发的瞬间足以侵吞掉所有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