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为自己。只有这样,我才能躲开那些可恶的媒体和铺天盖地的流言,我才能躲开事业上的巨大无力感。”
“你的恢复是我那段时间最大的成就,也是我恢复信心、重新振作的动力。我不知道你那两年具体经历过什么,但我知道那一定是非常残酷、非常痛苦的事,你还那么小,都可以走出阴影,我又有什么理由不振作呢?”
“小扬,在感情关系中,人们总是容易看到主动一方的付出,忽视被动一方的迁就。我其实一直明白,你对我的迁就不比我的付出少。很多人不懂你做的事,只当你是任性,我看得懂你的良苦用心,却不能为你说话。我给你的补偿,几乎全是物质,你用自己分到的遗产也能轻松得到,而你回馈我的,却远超过这些。”
楚执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楚扬一时间也无法准确地判断他想表达的究竟是什么。
确实,在外人看来,楚执对他的偏爱甚至超越了亲生骨肉。
他提出独居要求,楚执就斥巨资把附近的别墅改造成坚实的堡垒,不但细心地安排了安保、医护和教师团队,头两年甚至每周都会抽出两天的时间去陪他吃晚饭。
他要买游戏公司,楚执便直接派出公司的并购团队帮他完成繁琐的收购事宜,又派了精于内控管理的亲信去辅助他。
他只是随口说出星际旅行的生日愿望,楚执就送了他一艘飞船——虽然这个礼物令楚执追悔至今。
似乎在兄弟二人的相处模式中,楚执总是在甘之如饴地付出,而他则在心安理得地接受。
然而事实上,正如楚执所说,他的看似“心安理得”实则是一种迁就。楚执把自己认为的“好”加诸于他,他也十分配合地向“好”变化,不断地成就哥哥的自我肯定和自我感动。
楚执在意他,他也同样在意楚执。因为在意,所以愿意迁就、乐于揣度、习惯隐瞒。
因为对楚执的在意,他搬出了楚家。那几年,除了工作,楚执的心思基本都在他的身上,相比之下,对妻子和孩子的感受则多有忽略。他知道,楚执最看重“家和万事兴”,但是“家和”首先要保障“小家”的和睦,他只要住在楚家大宅,楚执就很难分清“大家”和“小家”的边界。
因为对楚执的在意,他选择踩着游戏的风口自立门户。之前因为未成年,之后又因为心理状态不佳,他的股份一直在由楚执代行表决权。那时候楚执正在用“分化+联合”的策略跟楚宏时代的老人们斗智斗勇,为了经营稳定,还没开始清洗人员。他要回表决权就意味着董事会里要下去个人给他挪位置,反而会影响稳定,何况不管是被分化的一派还是被联合的一派,都不认可他。他不想让哥哥为难,索性另辟蹊径选了沛泽从未涉足过的游戏领域令起炉灶,能做出成绩当然好,做不出也不重要,无非是换条赛道继续刷经验,等到经验点攒够了,他回沛泽帮楚执的阻力也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他以前就觉得,他做这些事的真实动机,楚执也许猜到了几分,但在今天前,他们谁也没有挑明过。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程度,那他不妨再配合一下楚执,把坦诚的程度加深一些。
趁着楚执喝水润喉的当口,楚扬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一派诚恳地说:“其实,我一直觉得,我们是在互相成全。不管是五岁的我,还是十五岁的我,都没能力分辨什么对自己未来是好的、什么是不好的,驱使我走出精神黑洞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希望的勇气、智慧的力量,而只是一个想让你高兴的单纯的念头。”
“而且,别再说什么你给我的少了”,他直视楚执,眼中闪着光,“哥,你教会了我做人啊!我这二十几年来的人生堪称多灾多难,命运的每一次恶意打击都能把我打倒,如果没有你,我恐怕早成了一个烂泥般的废人或是反社会的疯子了。我现在人格健全、能力卓越,全是受教于你,我对这样的自己很满意。”
“小扬”,楚执递过一杯水,“你昏迷的那些年,我想了很多。在你睁开眼的瞬间,我才突然意识到,在不知不觉间,我对你的希望早就在不断的自我映射中背离了初衷。我原本只是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有血有肉、人格独立的人,你能感受七情六欲、品尝苦辣酸甜、享受世界的精彩、过自己想过的人生。”
楚扬接过水杯,将之放置于桌面上,笑道:“我的人生并没有背离你的初衷啊!”边说边取出一片彩色的浓缩型综合营养素饮片,掷入水中,晃了晃,“你看,多精彩!”
楚执看着营养片在水中慢慢溶解,又看着楚扬将营养剂一饮而尽,方才语重心长地说:“小扬,我前面说了那么多,只是想让你明白,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因为你,我得到的也已经够多了。你一出生就与我享有同样的权利和资本,你本该活得恣意、活得精彩,而不是事事都优先考虑我、成为我的附庸。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你的这次求助让我很欣慰么?”
‘大概是感受到自己仍然被信任、被需要吧。’楚扬边这样想着,边摇了摇头。
“不只是感受到自己仍然被信任、被需要。”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一般,楚执这样说道,“更重要的是,你的种种操作让我发现,你这次并没有优先考虑到我,甚至连你所布局的事情恐怕都与我关系不大。事实上,可能连你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你苏醒至今,在许多事上,优先考虑的都已经不再是我了。”
“你开始优先考虑自己了,小扬”,楚执斩钉截铁地说,“你开始为自己的人生谋划了,我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