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四州的私铸钱皆出自吴氏钱庄,吴家所开采的铜矿山就在缙河下游以东二百里处,铜矿储量颇大,虽已开采了二十余年,所出仅占其十之一二。”
柳笙戈递上了一份资产清单,继续说道:“而在绿江上游,还有一座吴家私自开采的铁矿山,吴家曾招募了三十名工匠为其锻造了一批兵器,事后为掩人耳目,吴家长子吴才良将这些工匠全部坑杀于矿井之中,而那批兵器则去向不明。”
李景衡思考片刻后,嗤笑了一声后说道:“私造兵器等同谋反,吴家背后的人恐怕是不简单呐。”
柳笙戈一惊,说道:“殿下,若是要按谋反罪论,此事需上报洛都。”
李景衡摇了摇头:“本王认为幕后主谋很有可能就在洛都,就以通番叛国罪论治,此事需速战速决,在叛党反应过来之前,将吴家彻底铲除。”
“吴氏钱庄收归官营,吴家抄没的资产,三成留作军用,其余七成上交国库,交由新上任的知州陈关卿处理,至于那两座矿山……”
李景衡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先炸了吧。赵知县勤勉爱民,想必明日便能将此案处置妥当。”
柳笙戈先是愣了一下,尔后很快就从秦王狡黠的目光中,读懂了其中的深意,笑着说道:“殿下英明!”说完便告退,去“协助”赵知县了。
外面传来子时的打更声,李景衡看着堆满了整张书案的清单和名册,活动了一下颈脖,随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尔后蹙着眉咽了下去。
……还是太甜了。
梅院,卧房中。
华玉真将解开绑在脚踝处的布条,里面的草药渣已经被压成薄薄的一片,干燥得只需用手指轻轻一碰便掉在了地上,伤口处却还未消肿,走路时需谨慎着些。
她从棉服的袖子里掏出一只小巧的瓷瓶,里面装着消肿的药膏。方才告退时,李景衡丢给她的,说是今日路过集市时顺手买的,看她煮茶煮得好,便赏给了她。
冰凉的药膏涂抹在皮肤上,很容易就化开渗进皮肤里,方才还隐隐作痛的脚踝,渐渐变得轻盈了起来。
街上隐约传来的打更声催人入眠。
她躺在床上,望着那张被她挂在屏风上,墨迹凌乱、写着歪七扭八的“华玉真”三个大字的纸,眼皮疲惫得耷拉着,可她却迟迟无法入睡。
回想起初见李景衡时,对方的面色冰冷疏离,看向她时的眼神像是结了一层霜。那是她的救命恩人,是身份尊贵的秦王殿下,是遥不可触的天神。
可经过这两日的相处,对方时不时投来善意,尤其是方才在书房时不经意的一抹笑,在那一刻,像是一束只为她而停驻的光,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靠得更近。
华玉真将整个身子裹进柔软的狐裘大氅里,仿佛落入了一个温暖厚实的拥抱中,令她主动沉溺于梦境之中。
……
一个月后,已是深冬时节。
书院提前下了堂,华玉真回到行馆,抱着了一坛酱肉和一大包烤饼,冒着雪直奔北营去。
正在当值的老何远远就瞧见了她,这丫头总是三天两头地过来看她的好姐妹,他都习以为常了,便笑呵呵朝她挥手。
华玉真也连忙走快几步,喊道:“我来探望柳枝和柳锡,还带了些酱肉和烤饼,何将军过来一起吃点儿。”
“这是姓关的那两口子做的吧?”老何接过坛子,一阵辛辣浓郁的酱肉香扑鼻而来,他抓起一块就往嘴里送。
“不愧是洛都来的厨子,做的真不赖!”老何赞叹道:“要是再配一壶小酒,就更绝了!”
华玉真却绷着小脸严肃地说道:“殿下吩咐过,不得饮酒。”
天气越发地冷了,军中好饮的风气盛行,秦王担心将士们醉酒误事,便下达了禁酒令,并将新到的那一批银丝炭分了一半给守城军,当值时可以轮流烤火取暖。
老何连忙摇头摆手,说道:“老夫只是开个玩笑嘛,你这小姑娘真是的!”
他嘴上这样说着,眼睛却四处张望了一番,见其他当值的士兵并没有注意到他,便偷偷地从怀中摸出一只银壶,塞到少女的手里。
“这可是老夫偷偷藏了好久的双凤酒,平日里都舍不得拿出来喝,现在好了,殿下禁酒了,老夫留着心痒又不能喝,干脆送给你尝尝。”老何说道。
华玉真急忙推辞不要,老何怕被人发现不敢跟她拉扯这么多,直接大喊一声:“冻死老夫了,偷懒的小崽子赶紧给爷滚过来当值!”说罢便快步走去班房烤火。
华玉真无奈地笑了笑,只好将酒壶藏在袖子里,继续走向柳枝两姐弟所在的营帐。
“玉真姐姐!”
华玉真一进门,便听见柳锡兴高采烈的声音。
经过一个月的调养,柳锡已经可以自己下床,让人搀扶着走路了,此时身上刚换好药,在姐姐柳枝的帮衬下穿戴衣服。
柳锡的身形虽已长得成年男子般高大、健壮了,但说到底还是个十三岁的毛头小子,心性仍像孩童一般,眨着一双稚朴的大眼殷切得看着来人。
华玉真将怀里的食物放在桌上,跟柳枝一起将行动不便的弟弟扶到床边坐下,然后用哄小孩的语气问道:“柳锡今日有没有乖乖阿姐的话呀?”
柳锡快速瞅了一眼阿姐,嘟囔着说:“我一直都很听话的。”
华玉真抚了一下他的背,夸了一句:“柳锡真乖。”
柳枝毫不留情地敲了一下他的头,没好气地抱怨道:“这小子犟的跟头牛似的,伤还没好齐全,就天天想着往外跑,说要去猎老虎,也就小玉儿你还把他当小孩儿!”
柳锡疼得龇牙咧嘴,一边摸着头一边把手往坛子里伸,问道:“玉真姐姐又带了啥好吃的过来?”
柳枝又狠狠地拍掉弟弟的手,拆开坛子和油纸包,拉着华玉真坐下后说道:“天也快黑了,小玉儿也一起吃了再回去吧。”
“好。”华玉真稍稍想了想后,便从袖口里拿出老何送的酒壶,对柳枝说道:“我们两姊妹喝点儿吧,不知为何,这几日我总是觉得,与你们见面的日子越来越少了。”
柳枝爽快得应下,从里间拿出两只小酒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