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正是右丞相高鉴行,礼官刚宣读到华平章的贺文,他便主动拄着拐杖走出来点评了,刚才还在把酒言欢官员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刷刷地看向华平章。
华平章顿时心下一沉,也顾不上细究小内侍的相貌了,随即起身,向皇帝拱手行礼,再向高鉴行微微俯首,说道:“右相谬赞,华某愧不敢当。”
华平章与高鉴行同为大周丞相,却分做一左一右,大周以右为尊,平日里别的官员皆隐去左右之分,分别称呼他们为华丞相与高丞相,以示尊敬。但他们两个是相互竞争、相互制衡的关系,高鉴行仗着自己是先帝的托孤重臣以及国丈的身份,格外瞧不起华平章的寒门出身,两人经常针锋相对。
高鉴行瞥了他一眼,弯腰重重地咳了几声,皇帝见状连忙说道:“给高丞相赐座!”
大监刘广年向身旁招了招手,两个内侍快步上前将高鉴行扶着坐好,还贴心地给他垫了两层软垫,奉上热茶。
底下的百官不禁窃窃私语,感叹高丞相果然备受恩典,不过是咳嗽几声,陛下便如此紧张,内侍省大监也不敢又半分怠慢。
华平章听着耳旁的絮絮低语,唇边却掀起一丝不屑的嘲弄,老东西,可别太得意了,你的好日子很快就要到头了。
“左相的文采确实令老夫佩服,可这篇贺文的内容却是在挑拨离间包藏祸心,若是不加以惩治,流传在外势必祸国殃民!”高鉴行说罢,将内侍递来的茶盏重重地摔在地上。
而沉迷投喂的李景衡也被惊到了,正要看向殿前时,背后却传来一声呜咽声,他微微偏过身子,看见华玉真涨红了脸,一只手不敢用力地轻轻捶着胸口,看似被刚才的动静吓到噎着了。
李景衡抓起桌案上的茶水递过去,华玉真接过茶壶给自己灌了好几口茶水后,将茶壶双手交回给李景衡时,不料胸中有一口气冲了上来,她微微张了张嘴,瞪大双眼惊恐地看向李景衡。
此时大殿上雅雀无声,就连敲击磬钟的乐人也停了下来,李景衡只觉一阵头皮发麻,急忙将人一把按进怀里,银制的茶壶重重地砸落在桌案的一角上,又因为李景衡的动作过大,整张桌案都被掀翻了,众人的目光一时间又被吸引过来了。
李景衡说道:“陛下,请恕儿臣无状,儿臣不胜酒力,求请回府。”
“啊……如此便退下罢。”皇帝看得有些发愣,但还是应允了。
焦点被莫名抢走了的高鉴行,却开口道:“秦王殿下不可离席,老夫接下来的话与殿下有关。”
皇帝沉吟了片刻,尴尬地朝李景衡笑了笑,说道:“景衡,既然高丞相有话要与你说,你便先听完再回府吧。”
李景衡低头见华玉真捂着嘴的手慢慢松开了,一脸不好意思地笑着向他眨了眨眼睛,看来那口气应该是顺过来了,他便回答道:“是,陛下。”
几个内侍上前快速整理好凌乱的席座,又重新上了一份酒菜,大殿上又回归到两位丞相的主场。
华平章还想多瞧几眼李景衡身后的小内侍,但这会儿那人藏得更严实了,不仅捂着脸,宽大的衣袖将整个身形都挡住了。
华平章只好作罢,朝着高鉴行走了过去,刚想开口大声质问,却瞄见皇帝放在膝上的手迅速摆了一下,他及时刹住脚步,强压着心中的不满,哈哈大笑道:“民间都说这人啊,一旦到了耄耋之年,心智便会回归到幼童时那般天真无邪,看来右相这是变成老顽童了,与华某开这种玩笑。”
高鉴行冷哼了一声,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说道;“老夫没再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