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纹玄衣,自是徐留青。
他独身一人在前走着。
这里不知是皇宫的哪一处造景园林,枝叶茂盛,繁花乱人眼,几条羊肠小道四通八达,和煦凉风扫过很是清爽,是块赏景的好地方,可对于跟踪追人来说,稍不留神就会跟丢。
眼看徐留青的身影快要消失在小路尽头,付云珠赶忙对身边太监说:“不知公公能否放我一人在此处游玩一番,待我尽兴找人问出去的路便是。”
本来此地也是为了观赏,小太监不敢怠慢长公主的客人,遂道:“自是可以。”
看着太监退下,付云珠赶紧追了上去,到底还是迟了一步,不光徐留青不见了,眼前的岔路也不知该选哪一条。
谨慎地选了右边的小路,绕过几道弯,景色忽地豁然开朗。
刚要跨出一步,听闻左前方焦急地叫着“陛下”、“慢点”。
要是撞见不该看的可就是杀头的罪。
付云珠急急收回脚,藏在假山石后,从一道罅隙里偷偷往外看。
当是风光无限的九五至尊却像被吸干精气,面色发青,眼窝深陷,花白的头发蓬乱地堆在头顶,双眼浑浊,无意识地喃喃自语:“玉奴……玉奴何在?”
不知想起何事,痛上心扉,懊恼地捶打自己的胸口。
太监喘着粗气跑过来,愁眉苦脸,唉声连连,“陛下!唉哟,陛下何苦为难自己!玉奴死了,陛下莫再记挂逝者,长公主说了,要陛下节哀顺便,养好龙体才是。”
“你!闭嘴!只有玉奴对朕好!只有她全心全意地对朕……”景和帝龙颜大怒,周遭随侍之人惶恐地跪倒在地,他指着这群人,目眦尽裂,“你们都想杀了朕,好坐上皇位尝尝权力的滋味!好!龙椅朕坐腻了,你们谁想要,朕就赐予谁!”
陛下已是油尽灯枯的濒死之象。
付云珠蓦然一惊。
天子驾崩新皇登基,权势更迭,付家遭难,一切近在眼前。
然而对于新帝是谁,她却理不清半分思绪,向大伯警示也只会被当作怪力乱神之语或是妇人狭见,根本不会听她的。
付云珠重新看出去,众太监宫女匍匐在地,一动不动,宛若泥胎,谁也不敢回答景和帝的话。
景和帝怒极,掀翻宫女奉上的茶水,碎瓷片溅了满地:“谁都不答,你们是想逼死朕!”
跪在最前的太监,衣裳制式与别人不同,付云珠猜想应是景和帝身边的秉笔太监,唯有他直起身,哀容满面地道:“奴才侍奉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只是陛下莫与龙体过不去,大殿下特意为陛下寻来玄云观的得道真人,定能为陛下医好病体,请陛下回宫!”
说完重重地磕头。
其余太监宫女跟着诵念:“请陛下回宫!”
景和帝嘴唇颤抖,垂眸望着地上一片人,久久不能言。
作为皇帝,说的话无人遵从,他要这皇位有何用。
偏偏一副病体生亦难受死又不能,苟活着把自己折磨得不见人形。
不如一死了之。
望向亭边一汪深水潭,他快步走过去,眼前忽地被人挡住。
“父皇,”大皇子跪下,拱手道,“儿臣有要事禀报。”
景和帝听不进话,烦躁地挥手道:“滚开!”
“玉奴没死!”
景和帝终于有了反应,问道:“你说什么?”
大皇子重复一遍:“父皇,玉奴没死,她就在寝殿里等着您呢。”
“当真?”
“当真。”
执念入心,景和帝假的也当成真的,带着一群人浩浩汤汤地离开。
大皇子站起目送。
秉笔太监冯一示意他到隐蔽地方说话。
两人向着假山石越靠越近,付云珠的心提到嗓子眼,地上枯枝横生,她一动弹必定引人注意。
好在他们并未入内,她松口气。
冯一道:“这玉奴从南诏而来,被当作祸国妖女,由长公主亲自下令处死,殿下从哪里找来另一个玉奴?”
当初西南来犯,被长公主领兵镇服,为示诚意,奉上金银器皿与南诏美人,这玉奴便是其中一名。
大皇子全然没了对皇帝的担忧,睨一眼点头哈腰的冯一,谄媚的笑容在眼角堆出皱纹。
他可看不起身有残缺之人,为他做事是冯一的福分,这老奴哪来资格问有的没的,加上刺杀长公主失败,还留了破绽,他现在焦头烂额,但看在冯一还算得力的份上,勉为其难地答上一句。
“父皇先前好长生之术,你投其所好找来道观道长,又以我的名义送给父皇,做得不错。”
冯一笑容更盛,大皇子接着说:“道长炼的药,服下会有飘飘然之感,容易产生幻觉,只需找个与玉奴五六分像的女子,再佐以良药,玉奴自可死而复生。”
冯一伸出大拇指,“大殿下这招实在是妙啊!”
还用冯一夸,他自是知道这是一项妙计,但是老二偏要和他争,也不怪他心狠在其中做手脚,“那女子从青楼妓院而来,身有恶病,表面与她接触不会染病,但若是……交合之后,便是不治之症……”
不治之症四个字吐出来,付云珠屏住的呼吸泄出一道口,就这么一疏忽,踩得脚下树枝咯吱响。
大皇子瞬间转头看向这边,厉声道:“谁?出来!”
付云珠心急如焚之际,身后一只手拉着她快速钻进了另一处树林,她惊诧抬眼,徐留青冷然,微凉的手指抵着唇示意她别出声,嗓间快要溢出的惊叫生生吞了下去。
那边大皇子走进一看,不见人影,怒不可遏地吩咐太监一寸一寸地搜索。
他们藏身的地方虽然隐蔽,但找到是迟早的事。
付云珠用口型询问该怎么办,徐留青摇头。
这是何意?
看到旁边走出一道五颜六色的身影,毫不夸张,整个京都的颜色都穿在了那人身上,比她家染坊里的染料还要明艳。
那人目光掠过她,又冲着徐留青眨眨眼,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朗声道:“大哥,是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