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当天,会试中选者皆由礼部侍郎领至朱雀门,按照男女及名次的单双数分为四列,由金吾卫逐个排查。
检查后的考生可依据单双数分别从东门和西门进入皇宫。
一个半时辰后,宁子仪与其他考生一同被领到崇仁殿门口,今年的贡士加去年和前年没考的总共两百多号人。
主考场崇仁殿虽能装下不少人,但加上桌椅就显得有些拥挤了,于是礼部上书皇帝批准光禄寺安排将考场设立在崇仁殿前的空地。
宁子仪走在考生尾端,偷偷打量着面前这座巍峨雄伟的宫殿。
小太监引着考生站立在案桌旁,辰时永和帝在众人灼灼目光中走了出来,在场的人纷纷跪拜。
皇帝坐首,礼部尚书开始宣读圣旨,宣读完毕,考生入座,考官开始发策题和答纸。
题目问的方向宁子仪没研究过,只能浅显的写写自己的主张和见解,因早已决定了去处,宁子仪没有任何负担。
洋洋洒洒写满整张纸,宁子仪抻腰,这才发现高座上的皇上早已不知去处。
不敢东张西望,宁子仪趴下继续写。
日暮西山,一天的考试终于结束,宁子仪也算圆满完成了自己设定的目标。
考试前,时寻特意叮嘱让宁子仪考完等他,是故宁子仪没有离开,还在朱雀门门口等待。
天边的霞光渐渐消失,时寻才从东门走了出来。
怨不得他慢,谁让他会试成绩好,进宫排在最前端相应的出宫就得走最后。
宁府马车停的远,但时寻一眼就瞧见了坐在车头的宁子仪,他隔着来往穿行的考生向她挥手。
想来是考得极好。
宁子仪望着他,看他周旋与各个熟人中间问候道别,宁子仪想如果把自己即将离开的事告诉时寻,他应该能坦然接受吧。
时寻退掉同窗张罗的饭局,穿过重重人群走向宁子仪。
瞧他脚步轻快,喜气洋洋,宁子仪旁边的灵湘忍不住打趣,“小姐你瞧,未来的状元郎过来了。”
宁子仪再看时寻的步调,也不禁掩面而笑。
靛青天空,朗风拂过,发丝轻飘,佳人笑颜如花,只叫人看痴了去。
“时少爷,时公子,时状元……”灵湘变着花样叫时寻。
几声后时寻才回过神,他窘迫地别过头轻咳两声斥道:“好好说话。”
宁子仪只当时寻被灵湘叫害羞了,她问:“让我等你有事?”
“没事你就不能等我,前阵子我们各自温习功课,都没有好好见过面。”时寻不满控诉着。
宁子仪摇头,“都要成为父母官了,咋还像个孩子。”
“明明我比你大几个月,怎么反倒被你教训。”时寻反驳。
宁子仪在心中辩解,放现实世界她可不就比时寻大吗,臭弟弟。
时寻蹭着宁府的马车逛了几条街买了些吃食,一路上宁子仪光听他坐在车头把这几天遇到的趣事抖豆子似的抖了个干净。
心中藏事,再好笑的宁子仪也听不进去,她满脑子都在思考如何跟时寻说自己的计划。
好不容易到了时府,宁子仪叫住下车的时寻。
“时寻。”
宁子仪斟酌措辞想着早说晚说都得说,正当她要开口时,一道熟悉清冷的声线先于她插了进来。
“怎么才回来,府上没派人接?”晏子楚借着朦胧的灯光看着与马夫并肩而坐的时寻。
“表兄!”时寻一惊后挠头解释,“我没让他们来接。”
晏子楚眸光微沉,扫了眼马车了然,又是宁府那丫头。
晏子楚去考场没接到人,听时寻同窗说他回家了,辗转几条街到时府人还是不在,他想着错过了应该很快就回了,结果在时府门口等了足足半个时辰。
耐心殆尽,晏子楚说:“上车,祖父在等。”
人在等时寻,宁子仪也不可能拉着他不放,算了,之后再说吧。
与时寻道别,宁子仪乘着马车往更深处去。
……
决定考生命运的试卷此时也被弥封送往文华殿,殿中灯火通明,十几位读卷大人正围着二百多份试卷勾勾画画,留下他们阅后的符号。
与此同时宫中另一边的御书房低压弥漫,守在御书房跟前的内侍跪在地上缩着脖子,唯恐被迁怒。
皇帝身边的高公公也一动不动地等在门前。
自从大理寺少卿陆大人进去,这砸瓷器声就没停过。
高公公愁啊!
但凡他守在里面,也能知道皇上为何而愤,现下可好,人全被赶了出来。
都说君心难测,高公公深有体会。
一刻后,伴着“滚!”的一声怒吼,陆砚退出御书房。
高公公给身边的干儿子使了个眼神,让他带着宫女和太监进屋收拾残局。
“陆大人,请留步。”高公公叫住陆砚。
陆砚站在垂柳旁等高公公走近。
高公公曾经提点他良多,而且人家还是圣上身边的红人,之后还得仰仗,
就算他现在很想回去,也不能拂了高公公的面子。
“公公,有事?”陆砚问。
高公公看陆砚神情自若,与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并没任何颓丧的迹象,他心下了然,客气地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送陆大人走一段路。”
宫内个个人精,看高公公的表情,陆砚清楚自己在无形中已经把他需要的信息透露给他了,陆砚也没推脱,与他在这月下宫道慢慢往宫外的方向走去。
送到宫门口,陆砚与高公公道别。
今晚的事怕是已经传入了有心人耳中,殿试一过,各方应该要发力了,皇上就是再想保他也保不住了。
虽兵行险招,却也达成目的,陆砚拍拍膝上的脏污,是时候回去跟李老头先通个气。
……
如宁子仪之前所料,她并没有面见圣上的资格,文章写的好与坏她自己还是知道的。
可喜的是,时寻成功挤入十人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