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永宁宫
宣宁帝躺在寝殿的卧床上,脸色煞白,整个殿内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味,突然一阵猛烈的咳嗽,他半躺着,吐出些鲜红的血来。
公公德喜一脸紧张担心的在一旁扶着他,不停的用手轻抚他的背,“陛下,要不然今日这早朝就......”
“不可,如今朝中已是人心涣散,若朕连早朝都缺了席,叫那些衷心于朕的臣子如何是好。”
“可陛下这身子......”
“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德喜的话还没说完,门口的小公公就进来通报,紧接着,皇后就来了,她手里端着碗参汤,德喜忙迎上去想要接下,她笑着说自己来,并吩咐内侍都退下。
“陛下。”
宣宁帝原本闭着的眼睛,瞬间打开了,面色越发凝重了起来,“你来做什么?”
她一边笑着,一边将参汤放在一旁,端起碗轻轻吹了吹,舀了一汤匙递到宣宁帝嘴边,“臣妾自然是来探望陛下的。”
宣宁帝看了她碗里的参汤一眼,淡淡道:“你放着让德喜来就可以了,朕今日身子不适,你若无事,就且先行退下。”
对于宣宁帝的态度,她并没有觉得意外,反正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她倒也真的把汤放下了,“臣妾今日前来,确有一事要征求陛下同意。”
“说吧,何事?”
“陛下,太子与齐王之女平乐郡主,原本是定于下月完婚,可那平乐郡主不幸染了重疾,太医院诊断其撑不过两年,如此一来,她恐怕已不适合储妃之位。”
“那依皇后的意思,是要替太子另择一人选?”
“确有此意。”
“那便在众多皇室宗亲之女中再挑选一个,朕看那清云郡主就十分合适。”
“陛下是知道的,清云郡主和太子从小一同长大,又是表亲,向来只有兄妹之情,绝无半点儿女之情。”
宣宁帝勾起唇冷笑一声,“哦?皇后此举,朕倒是看不明白了。”
“陛下这是何意?”
“皇后何时也会在意两情相悦这等事了?太子若娶了清云郡主,她便是储君之妃,未来的皇后,如此大好时机,皇后却又为何不同意?”
虽然知道陛下此话,是在为了当初请婚萧泽煦和清云郡主的婚事,而嘲讽,但沈氏并不在意,只是笑了笑,“既然话说到这份上,臣妾也就不瞒着陛下了,臣妾心中已有合适的储妃人选。”
“哦?是吗?那皇后心中之人,是谁?”
她抬起双眸,与宣宁帝四目相对,满目得意,似笑非笑道:“南疆裴府小女,裴渝景。”
宣宁帝几乎是一瞬间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神情十分诧异,显然是从未想过这个答案的,他明白,与当初孟娴仪和平阳王的婚事一样,沈氏此举,乃是故技重施!
想用一纸婚约来牢牢牵制住裴家,加之前些时日萧泽煦从南疆传来的密信,说明太子在西南筹谋一事,如此狼子野心,其心当诛!
只是没想到,在尚未想到应对之策之前,沈氏就先发制人了,就算是如今的朝中,已多数归属于太子门下,就算冒着早朝被文武百官群舌的无奈,但这件事情,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裴家?”,他恶狠狠的盯着沈氏,漆黑的眸子透着冰冷的凉,“皇后当真觉得朕如此愚蠢至极?”
面对宣宁帝的生气,沈氏丝毫没有半点畏惧,依旧保持着她高傲的姿态,不紧不慢,缓缓道:“陛下可还记得十五年前,安南王还是太子的时候,曾替他订下过一桩婚事?”
提到了这桩旧事,宣宁帝愤怒的情绪里,显然的增加了些意外和不安,他仔细的回想了当年的场景,只记得自己曾经赐过婚,却不记得了内容。
“煦儿早已不是太子,此婚事早就作废,你休想以此做文章!”
“陛下恐怕是忘了,当年的那道赐婚圣旨上,只说将裴家小女赐婚于太子,却没说清楚名讳,如今岁儿是大宁的太子殿下,她嫁给岁儿,乃是天经地义,合情合理!”
沈氏是满脸的得意,一副胜券在握的骄傲,而宣宁帝却忽然之间气焰全失,没了低气。
在朝堂上,能站出来与沈氏辩驳的臣子,已是少数,而十五年前的那道赐婚圣旨,乃是宣宁帝亲手撰写,之所以没有写清楚名讳,是因为恰逢要写之时,边关传来捷报,宣宁帝大悦,与报信的将军闲聊了几句,而后再写那圣旨时,便把名字遗漏了,直到公公宣读时,才发现。
那时候先皇后娘家一族势力正盛,宣宁帝也对先皇后十分宠爱,想来一切不会有什么变故,便没有在意圣旨的事情,谁曾料想,先皇后一族一朝落败,沈氏登位,东宫易主。
没想到,十几年前心存侥幸的事情,到今日,却成了受威胁的祸患。
想到这里的宣宁帝,此时此刻是何其后悔啊,他猩红的双眼,伸手指着沈氏,恶狠狠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别以为朕不知道,只要朕还活着,此事就绝不可能!”
沈氏来时,就已经料想到了会是这样的结局,所以她丝毫没有动容,只是起身,冷哼一声,“既然臣妾劝不动陛下,那便等着早朝上,群臣相劝吧!”
宣宁帝气的浑身发抖,站起身来想上前,却感觉嘴里传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随后,一口深红色的血,从嘴里吐出来,“你......!”
沈氏甩甩衣袖,走到门口,吩咐德喜,“陛下龙体欠安,速速宣张太医。”,而后径直的离开了。
“毒妇!无耻至极!!!”
退朝后,刚刚回到永宁宫的宣宁帝将桌上的东西统统摔再地上,气的满脸涨红,瞳孔威震。
殿里的公公丫鬟们吓得浑身颤抖,纷纷跪下,低着头,谁也不敢上前,只有德喜站在他身旁,不停安抚着,“陛下万万要保重龙体啊陛下。”
毕竟单单是一个早上的功夫,陛下就已经吐血两次了,若是再动了气,恐怕要出大毛病,作为陛下身边的人,自然是心疼他的身子的。
“沈倦在朝中勾结群臣,逼朕赐婚,连尹复(太保)都被他们说的哑口无言,这皇帝之位,到底是朕的,还是他沈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