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棠被这声音所惊,猛然睁开了眼。 原来已是晨光熹微,谢不倾不知何时来的,正一手打起她的帐幔,垂眸戏谑地看着她。 明棠只觉得眼角犹自有些湿润,睁开眼却将梦里的事情都忘了个干净。 她并不记得醉酒里与谢不倾发生的那些有关“哑巴新郎”、“不知上下”的事儿,哪知道她以为的神仙打架是被谢不倾这老阎王压着“打”了一顿。 而思及另一桩事,她赶忙笑眯眯地拍马屁:“千岁大人,多日不见依旧这般丰神俊朗。” 谢不倾便想起来,昨日她醉酒可不是这般说的。 这小兔崽子对着他这张面皮上下其手,还嫌弃他说话不中听,一口一个“杀材”、“老贼”。 要用他的时候就笑眯眯地说软话,用不着他了就叫他谢老贼,何等狡诈之徒! 于是谢不倾不阴不阳地笑了一声:“明三郎好记性。” 明棠如今已经熟练掌握,这尊大佛心情好的时候叫她明世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叫她明三郎——可这大清早的,他又哪门子的心情不好? 但明棠心中是这样想的,脸上却比谁都温驯,摆出个人畜无害的可爱模样来:“不比千岁大人好记性,小的是个榆木脑袋。” “是吗?” 谢不倾如今也算摸清一两分明棠的脾性了,她是有求于人才这般会拍马屁,今日定是又要求他什么了。 既是如此,他便要上明棠的榻,伸手去摸她的衣襟:“明三郎总是心口不一,嘴上说的好听,心里定是在骂人。” 明棠腰膝都是酸软的,她人不记得,身子却记得,下意识地躲,口中还要说:“怎么会,小的心口如一,心里头都在赞颂千岁大人悲悯慈爱,垂怜小的可怜。” “说的倒好听,叫本督听听。” 明棠哪拗得过谢不倾,结结实实被他压着了。 呸! 杀材! 说什么听听心声,分明又拿上回那招来对付她,吃上瘾了? 明棠被他弄得喘不过气来,实在吃不消,也起了一股子脾气,伸手将他的衣襟胡乱扯开,在谢不倾的胸口乱咬一气。 只是明棠那点儿牙劲儿和小猫挠痒似的,谢不倾捏着她的下巴将她捉下来,愈发发了狠地弄她,于是她终于没了力气,只会嘤嘤而哭,气得不断打他。 等他终于作了罢,如君子似的斯斯文文地替她擦身穿衣,明棠还是含着一盈可怜的眼泪,狠狠又毫无杀伤力地瞪他。 斯文败类,无耻禽兽! 若是眼神能化刀,明棠要将谢不倾杀千次万次! 谢不倾见她那不服模样,心气儿终于顺了两分,懒洋洋地问起她今日又有何所求。 明棠也不客气,只说自己要入太学,越快越好。 谢不倾昨日听她说起过太学,不想她是当真想去,玩味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方小玉盒,交予明棠手中:“并无不可,只是你得做一桩事。” 明棠狐疑地看着那小玉盒,将其打开一看,只见里头是一枚绍弹子大的小金球儿,有些像个铃铛,却也不是十分像。 明棠没见过这小金球儿,晃了晃,便听得嗤嗤响动声。 且此物似是极为灵活,她停下晃动,那小金球儿还在兀自滚动不休。 她困惑地望了一眼谢不倾:“此为何物?” “太极丸。”谢不倾站起身来,理了理被明棠压皱的衣襟,瞧着竟是要往外走的样子。 明棠无意之中瞧见他衣襟上一点儿晶润,羞得欲死,喊住他:“千岁大人要往哪儿去?” “皇帝召本督进宫,明世子想同去?” 明棠自然不想与他同去,但想着他若当真穿着这件衣裳堂而皇之进宫,她又登时想死了算了。 谢不倾却道:“明世子有心担心这个,不如想想手中太极丸如何应对。” 他顿了一顿,或又道:“若要换衣也可,你来替本督更衣。” 明棠没把那所谓太极丸放在心上,随手一阖玉盒放在一边,连忙披了衣裳下榻来。 见她这般模样,当真是不知那太极丸是为何物,谢不倾舔舔犬齿,又觉得几分兴味。可惜那小皇帝催得甚紧,他也只得先去一趟,有些厌烦。 谢不倾往外头吩咐了一声,立即有人送了衣裳过来,明棠也只得和个使女一般替他宽衣解带。 她动作纯熟,倒像是作惯了此事,谢不倾没来由地又有些火气。 明棠却又问起:“陛下召大人进宫,是为了何事?” “能为了何事?十几家的子弟在永亲王府叫人杀了,魏烜更是死状可怖,永亲王府求到小皇帝头上,要东西二厂协同提刑司大理寺一同查案。” 明棠手下微微一停,谢不倾却暧昧地在她耳边一笑:“你若学会用那太极丸,本督便在提刑司大理寺面前替你遮掩一二,顺带送你去太学,这桩买卖可再划算不过了。” 说罢,也不等明棠应答,很是斯文地弹弹衣冠,这倒是走了。 徒留明棠一个人对着那玉盒百思不得其解。 她遍阅群书,当真不曾听闻此物,所谓太极丸,难不成是何等道学仙家之丹药?可那物件分明是个滚来滚去的小金球儿,倒好似孩童玩的小玩具,拿在手中格外灵活,一点儿颤抖它就动个不停,连手都酸麻,确实新奇。 明棠百思不得其解,可她如今去太学一事却不可耽搁。 谢不倾既不肯帮她,她也不是全然没有法子,转头就把那小玩意儿丢在一边,寻摸自己的事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