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月一下子愣住了,险些开口,硬生生压住嗓音。 谢不倾借打开的窗往里头看了一眼,正好瞧见齐照中毒倒地,确信明棠无碍,便示意拾月不许出声,自己身形一闪,便已然从窗外跃入屋中。 “下去。”谢不倾无声吩咐。 拾月见他来了,便晓得也没自个儿什么事儿了,今夜又可以休沐了。 只是九千岁这般神色不虞,拾月亦只想着明棠今夜自求多福咯,心有戚戚地下去了,琢磨着一会儿寻点儿什么借口将鸣琴双采骗远点儿。 谢不倾整个人融在暗处,无人知晓。 他所立之处正好能瞧见明棠的侧影,看见平素里在他面前作一副温驯柔顺像的明棠是如何弹压阿丽,仅仅一个眼神,便将阿丽吓得如宠一般趴在脚边不敢动弹,偏生她那金雕玉琢的容颜矜贵无力,叫人心折。 正如小皇帝献予杜太后的舶来琉璃塑像似的,稍稍一碰,便是金玉崩碎,可琉璃锐利,碎成千片之后,同样剜心刺手。 在这夜色四合、寒夜笼罩里,她好似雨浸渔火,霰雪封霜的象牙美人雕;如琉璃琼骨,冰麝氤氲。似蝉声婉啜,寒食冷馔。 与谢不倾熟知的明棠不同,她在暗处,身影小小,被拢在一点儿灯火余晖之中,影子却拉得极长,好似这般才能盛下她这娇小身躯胸中所藏的千般沟壑。 她不是能被人囚在掌心的金丝雀,谢不倾从瞧见她第一眼起就知道。 齐照遭明棠暗算,这会子只觉得手脚酸软无力,根本提不起内力,心中正大骇,就瞧见明棠懒洋洋地倚靠在后,手忽然捏住了阿丽的下巴:“你不说,就让阿丽先说。” 齐照暗喜,看明棠的目光不觉带了些鄙夷轻视——他是习武之人,虽不算精通至极,但也强身健体,寻常药物皆对他无用。明棠托大先审阿丽,却不知他能够以内力慢慢恢复,冲开药性。 而阿丽早已被明棠吓得魂不守舍。 她今夜本欢欣鼓舞而来,为明棠宽衣侍寝,明棠却端来一杯茶,哄得她晕头转向地喝下。茶水落了肚,阿丽正羞答答地要往明棠怀里滚,明棠才笑意盈盈地告诉她那茶里掺了穿肠的毒药,若不配合,她便必死无疑。 心神大震下,明棠又是一番敲打,加之性命攸关,阿丽早已经溃不成军,一夜心惊胆战,只得唯明棠命是从。 反正她也并非当真心仪齐照,二人不过各取所需,如今大难临头,阿丽压根不曾想过齐照,无比配合地听明棠之令含了一颗药丸,不管是不是毒药的,只等喂给齐照。 如今明棠一叫她说,她便一股脑将自己所知的消息尽数说了出来。 她知晓的不多,却也谈及了几个人,明棠听着,有意外亦有不意外,只在心中默默记下。 倒是一边的齐照忽然暴起,往明棠身前攻来。 瞧见他脸上的不屑神情,明棠只想发笑。 他难不成觉得自己冲开药性,便是赢了? 那不过是假象。 就连明棠先审阿丽,也不过是故意为之,就为了叫齐照踏入她的局中。 明棠给他配的这一丸药,承金宫密学,专对付他这种武学平平的小小武者。 以防万一,且怕他察觉,明棠将这药分两份,做成子母药分开下了。子药混在炙肉的调料里,融在明棠那日赐给阿丽的酒肉之中,而母药的药引则是阿丽方才口中所含。 他此时动手,以为自己冲开了药性,却不知道催动内力会加速药性混入四肢百骸之中,不出几息,他便彻底中全了这毒,必成废人。 他几步跃到明棠身前,从腰间抽出软剑,劈头往明棠身上砍去。 明棠早已经将拾月布防在暗处,知晓拾月会出手替她拦下,故而动也不动。 谢不倾不知明棠这小兔崽子又在玩儿什么,见了剑都不躲,眉间紧皱,掌下一挥,齐照便被一股不知从哪儿来的大力直接狠狠拍到一边,浑身骨头尽碎,竟是瞬间七窍流血。 阿丽被吓得一声尖叫,一晚上的担惊受怕终于到了极致,双眼一翻,昏死过去。 明棠心惊拾月竟有这般本事,又怕齐照被打死了,没活口套话,忙道:“留他一命,不必下死手。” 却听到身侧衣袍翕动,一股子凉气卷到自己身边,随后整个人的下巴被人从身后拢入掌中,被迫抬头与来人对视。 谢不倾那张世无其二的容颜就在她面前,唇角那一点为剑气所伤的剑痕已然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细疤。 明棠一惊。 谢不倾见明棠双眼那一瞬,只觉得如林莽欲静,似落叶归根。 可明棠见他,只瞧见他的眼中有汹涌流火,有朔风不止,有妖桃璨烂。 两人也不是第一次挨得这样近,却是明棠第一回在谢不倾的眼中瞧见这样多的情绪,无端想起来什么……开荼蘼未了,见娑婆忍土,观污秽孽狱,渡极乐净界。 平素里只瞧见谢不倾的容貌过人,如今方惊觉,他那一双眼也是极好看的。 明棠听见谢不倾开口:“怎么,女郎你要怜香惜玉,如今这般一个男子,你也舍不得,要留下他的命来?” 明棠只觉得他今夜有些不同寻常。 她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不敢挣脱,只敢小心翼翼地解释:“怎会是什么舍不得,只是要从他口中套话,死了却不妙。” “捆起来丢到诏狱去,什么话都给你审得一干二净。” 谢不倾眼中的火略略压了压。 可是他瞧见在明棠脚边昏睡的阿丽,眉目之中不由得浮起厌色来。 他心中有东西在躁动,先前尚能抑制,如今见了明棠,倒好似囚不住的凶兽脱笼而出。 谢不倾将明棠拢到自己怀中。 他身上犹有一路奔波的风霜色,明棠却锦衣华服不染尘埃,美得超凡脱俗。 他的目光从明棠的莹肌粉面、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