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不倾的嗓音即便是不压在她的耳边,仍旧是低沉悦耳的。 尤其是这般情状,日头昏昏的下午,外头虽不曾下雪,却也是一院子的银装素裹,屋中有些黯淡,谢不倾的轮廓与神色都模糊在暗色与香烟之中,只听他和缓的语调,几乎要错认成温柔。 明棠愣了一刹,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谢不倾却已然起了身。 他甚是挑剔矜贵又轻慢地说道:“时辰不早,本督要进宫去了。明世子,更衣。” 明棠便回了神。 这般轻慢又挑剔,才是九千岁谢不倾——温柔,她怎能觉得这两个荒谬的字能与谢不倾搭到一处去? 明棠起了身,任劳任怨地为他将身上有些松散的衣襟理好。 只是他脖颈上那印子鲜红醒目,再是理好衣襟也遮不住,想起他待会儿是要进宫面圣,明棠的指尖不小心擦过,自己都觉得发羞。 谢不倾见她神色,低低地笑:“怎么,敢做倒不敢认了?” 明棠被他一刺,撇嘴相讥:“怎会,总归不是我带着这一身痕迹面圣。” “这又如何?谁会问起,谁敢问起?”谢不倾无谓的很,狂妄的很。 而他转而凑到明棠身前,猝不及防地又在她脖颈上落下一吻,神色有些暧暧:“倘若当真有人敢问,本督便答明世子亲口所咬,总归不是本督去烦恼如何应对旁人的疑问。” 他这话反将明棠一军,明棠又被他堵了个没话。 她羞恼地从谢不倾身边退开,猛地擦了擦颈边,好似这般就能将这红痕擦去。 而谢不倾看着她那动作,只觉徒劳,抬手一凝内力,桌案上的铜镜便到了他掌中。 他将镜面一转,明棠往镜中一看,便瞧见自己胸口到后颈皆是一水儿的红痕,又何止方才谢不倾偷袭的那处? 明棠为此情所震,怎生这样多?! 她猛然将衣领一下子提高了,恨恨道:“我这房中旁的没有,使女却是不少,我随意寻她们借些脂粉便可遮掩,千岁大人若也肯用女儿家的那些玩意,自也可用。” 谢不倾微垂的眼中漏出些笑意:“本督可不用女人的东西。” 他猛得一捻弄明棠的右耳耳垂,这处乃是明棠浑身最最易感之处,谢不倾粗粝的指腹一摩,差点叫她软了腿跌倒在地。 “小废物,谁同你一般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初时总是嘴硬极了,后来便泪涟涟的,不中用的很。女郎的东西,你是很该用用的。” 明棠知晓他又在拿昨夜的事情说项,心中羞怒无比。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还是速速将这大佛送走,这张嘴实在是晦气的很! 明棠立即转身到了挂衣裳的木施边,将谢不倾的氅衣取下,一语不发地为他披上大氅,只想他穿好了氅衣赶紧滚,最好有多远滚多远。 因那大氅是绛红朱色,明棠方取下来的时候还未曾细看,等为谢不倾穿上,她系衣带的时候,才瞧见那氅衣背后竟有一大片的血色。 不大明显,若非明棠离得这样近,恐怕还看不大清。 明棠勉力想了想,也不记得昨夜是否曾瞧见谢不倾的背上有伤。 只是瞧着这氅衣不曾破损,谢老贼也一副精力充沛的模样,料想这应当是旁人的血,心下才放了放——这老狗贼虽不是什么好东西,却也不能死得这般快,没伤最好。 但方才谢不倾又言及他要进宫,他这血衣,是否应当换了? 谁知这谢老贼是不是会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由头来折腾她,还是为他想仔细些,打点清楚,叫他速速快滚。 而谢不倾已然察觉到她整理衣襟的手一顿,料想她必是瞧见背后的血痕,便不甚在意地说道:“不必管它,进宫还不值当换身好衣裳。” 语气之轻蔑,言语之狂妄,实在溢于言表。 他也确实不曾多折腾明棠,不过趁她转身的时候,又在她脖颈上猛然偷袭,留了块儿新鲜的红印,在明棠怒目而视之前,便开门去也。 谢不倾走后,拾月才来,瞧着有些惴惴不安的。 明棠晓得她是因什么事情不安,心中亦是无奈,便道:“你安心便是,我也不至于因为那些事情便迁怒你,他是你的主子,你听他的,这也没错。” 拾月原以为,昨夜明棠必是被折腾得死去活来了,自个儿却迫于九千岁之威不曾相助,今日恐怕要受些冷待。 她跟着明棠日久,多多少少也有些主仆之谊,心中亦是愧疚,却不想明棠这般通情达理,竟未迁怒自个儿。 越是如此,她反而越是愧疚。 明棠随意一说:“我体谅你的难处,也望你体谅些我的难处。” 拾月有些怔然,心中微微一松动,正欲说些什么,明棠却也不在这事儿上多费时间,问起拾月是因何而来。 因问起正事,拾月也不敢搁置,便问起阿丽要如何处置。 阿丽一事明棠早已经想清,便召了拾月上前来,在她耳边细细说起阿丽的安排。 初时拾月还皱着眉头,后来亦染上些钦佩之色。 明棠待下宽和,驭人之术更是可怖。 她顺着明棠的意思下去安排了,明棠便又召鸣琴前来。 谢不倾昨夜既能来,想必大雪封山也清得差不多了,便亦是回明府之时了。 正与鸣琴说起过两日回府一事,安排车马,外头忽然听见沈鹤然拍院门的声音:“大漂亮,大漂亮,我有事寻你!” 明棠一听大漂亮便发昏,只觉得这称呼实在怪得离谱。 她本不欲搭理他,却又想着,这沈鹤然多多少少还有些用处,不能冷着他;更何况他那天生怪力实在可怖,若真叫他这样拍下去,那院子的门也不知还能支撑几下,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