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白发青年看惯了这些,也很难在一个极有可能被暴雨淹的下午接受这一切。 不知究竟是什么东西伤害他们,但他们的躯干都以一些人体无法达成的角度被折叠在一起——听上去何等荒谬,可是亲眼所见的,正是如此事实。 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谁几乎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然会发出一声惊呼,这绝对不是他们自己做的,没有人会把自己以这样的姿势送上断头台。 可是这般形状,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白发青年自知这个队伍之中,对这密林最了解的就是自己,遂尽职尽责的走在前头,小心翼翼的探查了一番。 但是在周遭却没有找到任何动物,不知究竟是有什么猛兽躲在暗中伤人。 他在外头看了一圈,能得到的消息也就这些,白发青年便如实答给谢不倾。 谢不倾显然正在心中思量着什么,他听着白发青年说的这些话,手指却一直无意识的搭在自己的胸口,指尖 “暂且修整一番。” 谢不倾下出了令。 这是他的决策,其他的人自然不会忤逆——一路奔波跋涉,几乎没有好好休整的时候,更何况刚才还活生生的队友一下子就死在了自己的面前,这恐怕不是人人都可以接受的。 而且谁也没有瞧见造成这一切的,究竟是哪个罪魁祸首——若是此时此刻贸然继续前行,说不定又会碰上那不知躲藏在暗处,继续窥探着伺机伤害他们的东西。 而他自己,他也正需要时间好好的修正一番。 众人在安营扎寨,他便暂停在一处光滑的石头上坐下来,手指仍旧隔着衣裳,触摸着那一块玉佩。 白发青年自从上回被他斥责之后,心中打定主意再不和他产生任何交集,等到还清恩情之后,就大如风头各朝一边,一点也不想搭理他。 但如今见他眉头微微皱着,坐在那儿,动作也有些非同寻常,显然是有了心事。 于是在心中天人交战了许久,白发青年还是走到了他的身边,有些别扭的问道:“刚才的事情,你可是有什么发现?” 谢不倾心中不过只有个模模糊糊的猜想,他也说不上来什么,便先摇了摇头。 “刚才那情形,十有八九是密林之中的动物所为。” 白发青年还是这般说道。 他虽然也没有见过方才的那般景象,但是他也算是在这密林之中往来数次,对密林之中出现的一些古怪事情有些经验。 这密林之中什么外头不曾见过的东西都有,不知是不是当年伏灵宫在这密林深处做那些种种见不得人的事情,也曾对这密林之中的动物下手,用他们那些伤天害理的药,密林之中的许多动物也与外头的截然不同。 就比如说外头的鱼,便是吃荤腥的,也不过只是碰些水中的小鱼小虾,绝对不会伤人; 可这林中的鱼,外表上瞧着和外头的鱼没有什么分别,性格却格外的凶猛,若是有什么活物落入到湖中,这些鱼就会一拥而上,用它们锋利的牙齿将落入水中的活物身上的每一块好肉都撕扯下来。 这样的消息若是讲到外头去,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 但这是实打实发生在他面前的,分明是从前的伤痛,如今却要靠它谋生。 所以他虽然沉默了一会儿,却还是说道:“你从前不是问过我,为何这样炎热的天气,我却永远穿着长长的长衫,自然是因为这个。” 白发青年将自己的大袖撩了起来。 他生的那样温和俊秀,衣袍下露出的皮肤却叫人触目惊心。 只见白皙的肌肤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交错在一起,看上去极为可怕,有些伤口甚至凹陷了下去,并未长平,坑坑洼洼的,与他那温柔俊秀的容貌截然不同。 “你不能以常理推断这密林之中究竟有什么,这密林之中的动物恐怕件件都与你重新在外头见到的不同,你瞧我身上的这些伤口没有?这些伤口,是这密林之中独有的一种鱼所咬。 这些鱼长着锋利的牙齿,若是人掉落到湖水之中,他们便会一拥而上,个个都恨不得立刻从人类的身上撕扯下一块肉来,这也是为什么我的手臂上如此坑坑洼洼的原因。被鱼所咬走的肉,这辈子也寻不回来了,又无法修复,便只能留下这些难看的疤痕。” 这白发青年爱惜容貌,自然也爱惜自己的身体,看到手上这些难看的疤痕,他还是叹了一口气,将衣袖放了下来:“不曾吓到你吧。” 这就是你外头看着十分温顺的鱼,真实情况下却截然不同的场面。 * 依旧是那位娘娘。 后宫之中,唯独只剩下她风头正盛。 小皇帝如今是越来越疯魔了,那真是为了她爱的死去活来,真的已经将后宫之中的一批妃嫔先遣散了出去。 这些妃嫔都是入宫以来并未承宠侍寝过的。 * 奉祝宫方才还在推杯换盏的种种热闹,似乎都在明棠这一句话砸下来之后戛然而止。 没有人不曾听见明棠在说什么。 谁不知道当年明棠痴恋封无霁,为了他连倒贴都可以,如今却说要和离——谁信呢? 大约确实是没有几人相信的。 封无霁不信,就连站在封无霁身边的姜思绵也不大相信。 封无霁还未开口,姜思绵却从二人握着的手中察觉到了他内心的晦涩不悦,她甚至先转过身来,含着两分恰到好处的惊愕与委屈:“帝姬……何出此言?又何必和自己怄气呢。” 姜思绵怎会不知明棠有多痴恋封无霁,为了他能对自己和颜悦色,为了他甚至能交出自己的丹来救她,喜欢他喜欢到连自己的尊严人格都能踩在脚下——这事儿不过就是这两日发生的,她今日就敢说自己不稀罕封无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