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安帝收到胞妹来信,几度欢颜,她将成欢如同女儿般抚养长大,对她的了解实则超过她自家。
仁川在争斗不断的宫廷长大,幼时颇受苦难,心性却从未因外事扭转,正是因为她万事不入心,胸中自有一方天地,做事随心,没有具体的追求喜好,舒服的日子她喜欢,艰苦的生活她亦能过。
这世间恐怕就自家这个胞姐还算令她留恋,她有万般想法手段都懒得施展,只在自家争太女之位时助力一二,其余的事很是随意,见过什么有了触动才愿意费心使力一二。
成安帝也时常忧虑,倒不是想压榨这个妹子为国事奉献自身,国事治理自然是她自己的责任,她是怕日后自家...仁川无人可牵绊,空活如走尸。
如今传信让为她筹办聘礼,还卖关子不道明是哪家的小郎君,但信上提及的物事个个是精致稀罕玩意,可见是爱极了佳人。
今秋本就是要大选秀的,如今要送聘礼去河东,早日开展也无妨,成安帝与礼部官员商议一番,便将甄选秀男的告示告知天下。
而河东之地本不该那么早收到讯息,但丘山道观的王贵人知晓侄儿早就等着大选的消息,便让人快马扬鞭赶至太原。
因此选秀礼队将将出发,王家已经接到了消息,事关小珏人生大事,王明璃虽然颇为欣赏苏善流,但她也把握不准弟弟的心思,便让人火速叫王明珏家来。
王明珏驱马回府,还在小厅里净面擦手,姐姐王明璃就疾步而来,一连串道完:“这是姑姑十日前从京都寄来的信,女帝公开选秀了,皇室礼队当已出发,要不了一月便至河东。你需仔细想想再做决定!”
王明珏脑子里还在想着姐姐的话,一时没听懂一般,手却自然地接过信件,略过寒暄问候不提,信件里抄录了女帝的大选诏书:
朕绍膺骏命,慈旻恩荣,诸道昌平。国荫天道之眷,承日月之隆,粟积绢垒,以为晟盛。夫本朝素赖道统,以应乾坤,天命阴阳,不可或违。朕逢华岁,适值侍纳,遂以立年诏天下诸道州县,广选男侍,以实六宫...
终于等到了!
可他才刚和善流私定终身,王明珏五味杂陈,他甚至想,定情在前许就是天意,他该顺从吗?
但他等了这天好久,当今女帝并不爱好渔色,凭他的出身即便做不来正君,侧君还是稳妥的,届时也能大有可为。
这不是他自八岁渐通人事起便立志要做的事吗?有了合适的身份才能推广自己的思想,改善男子的地位。如李芒,韩子忘等人之才,何必屈居于一般女子之下?他不甘心。
但是善流啊,这样良善可爱的女子!
他掏出腰封里的莲蓬系带轻轻摩挲,心尖止不住抽痛,他知晓自己珍爱对方,此刻要舍去才发觉佳人早已入了心肺。
王明璃见他脸色惨白,实在不忍:“还有一个月呢,小珏你可再仔细想想。”
王明珏定了定心神,决然道:“时间长了才对她不公平,这会刚开始,抽身还容易些。“
他顿了顿,狠心将腰带塞至王明璃手中:”姐姐你亲自帮我将这系带还予她吧,只叹我们有缘无分。”说罢他兀自回屋,脚步虚浮的厉害,他应该好好休息,他的心力被抽尽了。
王明璃长叹一声,可惜了。着柚青下去备轿不提。
仁川回了柳巷后街的小院,将将沐浴好,到底是在外折腾了一身汗。正准备午休,仆人来报王家大小姐有事相商,她还觉得奇怪。
来的这样急,她怕有事,睡裙外披了件薄衫便匆匆来到花厅,却见明璃姐一副窘迫模样。
她便直言道:“明璃姐,可是有什么要事?明珏他,平安到家了吗?”
王明璃见她匆匆而至,还惦着弟弟,更不忍心开口,但这事正如小珏所说,时间越长伤害越大。
她从荷包里取出那莲蓬系带,递给仁川:“善流妹妹,这是小珏让我还给你的。我王家与你有缘无份呐!”
仁川一时怔愣,几息后才明白王明璃的意思。
她知道定是先前出了什么事,但结果已然定了,她是衡量后被舍弃的那个。
而王女的地位与教养不允许她在此事上纠缠不休,她好似无事般接过腰带,用力点点头:“无妨。”
王明璃不忍再留,这便要走,她拍拍仁川的肩膀:“即便你与小珏不能成就好事,我还是很愿意与你做姐妹的。”她见善流僵硬地笑了笑,未有片语,也不勉强,道一句“勿送”便自去了。
王大小姐一走,星月便进来了,先前她为了避嫌站在外侧,并未听清厅内谈话。
此刻见主子僵硬呆滞,忧心不已,一时心急:“王女,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仁川回过神来,道:“无事,先让谭秋去打听下,太原王家在今晨我们离开后有什么人去过。”见星月记下,便泄了心气道:“扶我回房午休吧。”
谭秋领命而去,不过大半个时辰便弄清楚了个大概,前来复命却被星月拦住:“主子精神不济,让她多休息片刻吧。”
星月想的是先前王女也未急着要结果,自然是以身体为重。
哪知仁川竟未睡下,她翻来覆去好久,毫无睡意,仔细思量能有什么事令王明珏如此果断的舍弃她。此刻听到星月低语,便道:“进来。”
星月与谭秋对视一眼,不多言语,各自进屋。
见主子倚卧在床头,星月麻利的从厢房木柜里取出一个软枕放在仁川腰下,又倒了温水递来。
仁川抿了几口润了润喉:“说罢,什么人去过?”
谭秋见王女无精打采,一副强撑的模样惊诧不已,她还不知道王大小姐来干什么了,见星月朝她微微摇头,按捺住心思,将打听到的事情一一道来
“是有外人进了王家,门房嘴巴紧,我便跑了一趟驿站,原是京都的来客。见过的客商都说是一路疾行而来,出手大方,每到驿站修整片刻便换马赶路,似要递什么紧要消息。”
仁川秀眉紧皱:难道是探听到自己身份了?不满自家瞒着他们?不对不对,原本今日就是要跟明珏坦诚相告的,以他的心胸断不至于如此。
星月担忧的插嘴道:“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