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树仰头看宋月阑,她的面色此时很平静,像是在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那么,那个向导,又是为了什么而献祭的呢?”火树突然发声问道,眼中的红已然消散。
场馆里众人的视线开始都聚集在了火树和宋月阑身上,眼尖的人还发现了他们的眼瞳都是琥珀色的,加上宋月阑的发言,看他们的眼光愈发耐人寻味。
宋月阑望向了火树,他一扫往常的慵懒和漫不经心,看向她的眼神中满是认真。
他是认真地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那场战役,发生在朱雀基地边陲一个封闭的山村附近,村里有几十户人家,大多是普通的没有觉醒能力的老人,他们行动不便。如果S级哨兵狂化成为怪物,那么那里的人也都得死去。”
“朗晖阁下是队伍里最强的向导,要控制住他估计要付出所有小队哨兵的生命。那个向导选择了献祭,也许只是因为,她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安活着。”宋月阑淡淡道。
台上的朗晖原本握紧的手此时又紧了几分。
是啊,他早就知道,宋月阑不是单单为了救他而这么做的。
她也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她永远温和,冷静,清醒,与他们从来不同。
他的脑海中一边闪过她当时决定献祭平静的模样,一边又闪出晓芙知道此事后脸色惨白泪水涟涟的模样。
火树双手交叉在耳后撑住脖颈,伸了个懒腰,像是心情很好。
运动场内的众人见宋月阑说完后,朗晖沉默的模样,一时间议论纷纷。
朗晖颇有些魂不守舍地结束了讲座,学生们虽有疑惑,但也都乖乖在各班班主任的指挥下有秩序地离场。
火树和宋月阑也要离场时。
“月阑,我想跟你谈谈。”朗晖出声叫住了宋月阑。
“好。”宋月阑应声下来。
火树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走了出去。
运动场内学生已然走完,只剩下她和朗晖。
不知怎的,宋月阑有些走神,此时站在她面前的是朗晖,她却偏偏想起了那天晚上,她在这个运动场内跑步累倒在地上,火树朝她伸出手的模样。
“月阑,你的精神损伤好些了吗?”朗晖的声音拉回了宋月阑的思绪。
“比之前要好些了。”宋月阑回道,但却避开了朗晖的目光,没有跟他对视。
朗晖见她这样,默了一瞬,“对不起。”声音里满是愧疚。
宋月阑眉头皱了起来,这句话,她实在是听他说太多遍了。
“那时候回基地后,就一直没有管过你的情况,我真的很抱歉。”
“如果不是因为我在结合期完全没有尽到一个哨兵的职责,你也不会.......”
“别说了。”宋月阑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声音带了些冷意。
“那些都过去了。”
“真的过去了吗?”朗晖苦笑了一下,声音带了些苦涩。
“那好,我问你。”宋月阑烦不胜烦,终于忍不住了。
“你回基地后哪怕有一刻想过我是一个刚刚献祭的跟你结合的向导吗?
“在我最难熬的结合后的前七天,你去哪了?”
“你想过我是你的战友吗?你想过哪怕一刻我的感受吗?”
“在基地提出解除精神结合的时候,你和晓芙,想过我会死吗?”
朗晖再度沉默。他好像也只能沉默。
“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道歉的呢?”宋月阑说完,只想快速离开这个地方,在朗晖面前说这些话,反而是她在如坐针毡。
“你不曾解释,只想逃避。你从来不需要我的原谅,你别再对我说抱歉,只为抵消你自己内心的愧疚了。”
宋月阑说完,大步向门口走去,没有回头。
她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感觉有些累了。
离门口近了,发现火树正靠坐在那里,以一种惯常的随意姿势。
夕阳的余晖给天边罩上了一层薄纱,火烧云像是燃烧了一半的布,勾勒出浅浅的金边,又带着些发紫发灰的余烬。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逆着光她能清晰地看到他挺括鼻梁的侧面剪影,他脸上的绒毛根根分明。
宋月阑突然觉得他离她很近,又好像很远。
直到火树朝她的方向望了过来。
“聊完了吗?”
“嗯。”
“一起回去吧。”
“好。”
“我不会......像他那样,你放心。”
宋月阑愣了一晌,他这是全都听到了?包括她对朗晖说的那些,过于冷冰冰的话。
不过以SSS级哨兵的听感,如果他想,对他来说这点距离确实不算什么。
宋月阑觉得有些莫名地别扭,献祭的事情,她总觉得本就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做了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拉人下水,咎由自取。
直到这回朗晖又跟她道歉,她才发现,原来她心里不是完全没有怨气的。
如果朗晖能再信任她一点,帮她度过最艰难的结合期后的前七天。
如果晓芙能够再体谅她一点,不是只因为她和朗晖结合了就和她决裂。
那些都过去了。这次是真的过去了。不要再想了,她想。
如果当初是火树在队伍里呢,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样了。不知怎的,她的心里突然涌上这样一个问题。
她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了一跳,转而又想,火树也是因为没有喜欢的人,结合之后才可以这么平静吧。
她看向火树,这是她新的专属哨兵。新的生活,早就拉开了帷幕。
火树似有感知,双目对视,这回谁都没有躲开。
火树又朝她伸出了手。
宋月阑犹豫了片刻,将手放在那只伸来的手掌上,轻轻回握住。
不多想了,随性而为吧。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了一起。
下完讲座,法利亚又让A班的向导们